陛下一直不曾开口,此时却突然龙颜大悦,那就说明,陛下赞同太子殿下,陛下承认傅大娘子是太子妃!
机智的大臣高声呼喊:“好,好一个痴情儿郎,我大魏有殿下如此重情重义的储君,乃百姓之福!”
“是啊,太子殿下不愧是大魏最情深重义的郎君,与陛下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好家伙,拍马屁拍到了陛下身上,那人也真敢说。
然而,紧接着拍马屁的人越来越多,你一句我一句,试图揭过刚才自己夫人对世子妃的不敬。
王夫人不甘心地回到户部左侍郎身边,云夫人则满面笑意,就连刚刚与云夫人对着干的韩夫人,此刻也笑脸相迎。
司宁脸色铁青,后槽牙止不住的上下紧咬,唇瓣微微发颤,她头一回,像现在这样恨自己手软,为什么她只是吓一吓傅子衿,如果傅子衿被人玷污云夫人还能理直气壮说这些话吗?
是她手软,她为什么只是吓唬傅子衿,难道她对傅子衿还存有什么亲情吗?
怎么可能!
不是说京都娘子越是身份高贵越注重名声吗?任氏女因为别人的一句污蔑上吊自尽,曾家女因为不小心撞到了陌生郎君让别人看见,一辈子不受夫君待见,郁郁而终。
她们名声坏了下半生也毁了。
为什么傅子衿名声坏了却什么事也没有?
傅家人帮她,太子殿下相信她,她毫无损伤!
体内真气混乱,手腕突然被人握住,冰火两重天,司宁霍然一惊,长睫颤动。
一双妖艳得不像话的眼眸深深凝视,如月光下的一汪清泉,澄澈地照映出她的模样,越是纯净,她越看得懂里面装了什么,是她第一次来葵水时害怕她出事,紧张她担忧她的神情,是和太子殿下听到傅子衿出事时如出一辙的……
“咳!”
四肢百骸的真气彻底厮杀走岔了气!
魏初昀心口一窒,猛地上前展臂拦住了她倒下的腰。
“司宁。”
魏初尹闻音一惊,侧身便见魏初昀将司宁抱在了怀里,那墨色的身影隐隐抽动。
“她怎么了?”
“不是她,是我腿疼。”魏初昀脸上是来不及掩饰的痛楚,脸蛋苍白,眉心紧蹙。
魏初尹不疑有他,三郎方才喝了太多酒,现下是酒气汇集到腿部,疼痛发作了吧。三郎咳嗽了!
魏初尹焦急道:“三郎,定是酒的缘故,我带你去偏殿休息……”
“不用麻烦二哥,我知道路。”
王爷闻言看来,他的角度见到的是穿着侍卫服装的侍女趴在他腿上,姿势不雅难看至极。刚开始见到锦儿给他的侍女穿成这样,没个侍女样子时,他就不喜欢。别人都以为锦儿身后的人是侍卫呢,贴成这样叫人看见成何体统!传出难听的话怎么办!
王爷喝道:“不舒服就下去歇着!”
魏初昀头也没回,挽住司宁的手没敢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肩膀,给她抬起来,惊讶轻松得有点过分时,司宁忽然站起来,转到他身后推轮椅。
“是,奴婢这就让太医为郎君治腿。”
行动如风,一时魏初昀恍惚,不知刚才虚弱的司宁是他看错,还是现在有活力的司宁不真实。
这会儿才叫真正的宴席,众人专心吃美味佳肴,时不时跟身边人说上几句赞扬菜色的话。
司宁个子高,席上突然站起来很难不引人注目,她刻意不经过傅家人,往左边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
云夫人却在说话时正好瞧见她起身,那张冷漠的脸,与一个人像极了。
她骤然如见到了鬼魅,手中的筷子陡然一惊,敲上瓷碗发出“叮”的一声。
“夫人?”傅为民问。
“没事,不小心碰到了。”
傅为民转过去后她立马看了一眼身后的曹嬷嬷。
曹嬷嬷惊愕失色,呆呆望着那边的地方,和她一样的反应!
轮椅渐行渐远,大殿在身后只看得一座小门。
“司宁。”
没有听到回音,魏初昀强行按下停止的按钮,结结实实感受到司宁腰腹撞上轮椅的力量。
司宁一愣,似乎才从怨念中清醒。
脱口而出:“你干嘛?”
“这句话该我问你……你放手。”
司宁松了手,魏初昀如意转过轮椅,面朝她。
她的脸色恢复正常,眼角旁的发丝黏在额边,似乎出了些薄汗。气息比往常更冷了几分,但相较于刚刚那样沉重吓人,魏初昀更喜欢她现在的样子。
很熟悉。
魏初昀哑声:“你方才怎么了?”
司宁不语,眼前的眸子似乎与刚刚担忧她的神色重叠,成功让她记起脑海中来不及出现的想法。
太子殿下喜欢傅子衿,所以听说她出事很担心。
魏初昀为什么担心她?
魏初昀喜欢她?
不可能。
他喜欢的人是白渝芝。
那是为什么?
司宁一时无解。
“你在想什么?”
魏初昀恼怒,眼里几欲喷火,他拼命克制着不想在她面前表现,袖中的拳头按压大腿,脚底的疼痛是真,不然他不会因为想叫司宁带他离开而发现司宁的异样。
然而从刚才到现在,他没有对司宁说过一句不舒服,反而一直询问司宁怎么了,他好气,司宁为什么又隐瞒他,又不相信他?
司宁回神,谎言张嘴就来:“二郎以前也对我说过太子殿下说的那些承诺,但转眼他就被村长夫人勾搭了去。”
魏初昀心口一跳,二哥什么时候说过……
听到后边的村长夫人突然反应过来,司宁说的二郎是她克死的第二任夫君。
不知怎的,他感觉“克死”这两个字的勾子特别长,念完占去心里的一半。
随后,魏初昀更气了。
“朝秦暮楚的土包子也配你惦记?”
司宁点头:“嗯。”
魏初昀一噎,脸色涨红猛地被自己呛到。
一边抬袖掩面一边干咳。
这都能呛到,好笨啊。
司宁嫌弃地撇嘴,然后忍不住笑了。
她冷漠时整个人如同一座冰山,隔着很远都能感觉到上边的寒意,从内心深处发出的笑却有如暖风席卷,朵朵黄菊在田野肆意绽放。
司宁接过轮椅后背,脚步轻盈。
魏初昀因为惯性乍然倾斜,吓了一跳。
他恼怒,他还没消气呢!
“你做什么?”
“找地方休息呀。”说话时,司宁笑意不减,“腿本来就不好,干嘛喝那么多酒找罪受。”
“什么受罪,喝酒乃人间美事。”
“是吗,等会儿你就知道什么叫人间不幸了。”
最不幸的悲剧他早已经历过,疼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