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风元舟红了鼻子,垂着头本没有吭声,闻言也想起了他们以前被郎君挑到莱风雅院时快乐自在的样子,忍不住抬头看郎君。
魏初昀目光寂寂,眼里没有一点动容,一分波澜都没有。
登时他们心都冷了,硬着头皮大声道:“郎君一回来就变了,不许我们说话,不许我们出现在院子前面,现在又让我们走,走就走!我们的郎君是会跟我们和元淇玩闹的郎君,不是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一通话说中了所有人的心声。
闻婵终是忍不住,跪下来抱起闻溪痛哭。
浣娣默默落泪,没有斥责文风文舟对郎君的不敬,因为她心里也觉得,郎君变化太大了。
“奴婢知道郎君接受不了残酷现实,可是这个时候正是您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怎么可以弃郎君于不顾。请郎君让我们大家留下。”浣娣擦了擦眼泪,扑通跪地。
元舒眼泪直流,也跪下求魏初昀,他舍不得院子里的所有人,郎君分明是最维护他们的,郎君只是太生气了,只要惩罚他们,让他们跪上几天几夜,郎君一定会心疼的!
耳边萦绕的嘤嘤哭声,只化作了那一句:“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魏初昀心头冷笑,却一句话不说。
“回房哭去,你们打扰郎君休息了。”
所有人闻声看来,看见了司宁身上穿的衣服,她就是郎君下午招来的侍女。
闻溪指着司宁抽泣道:“郎君为什么宁愿要她不要我们。明明我们跟了你最久。”
“因为你们太吵了。”
院子没逛完半圈,她隔着十几间房都能听见这些人的哭嚎声,实在是太吵了。
魏初昀微微蹙眉,他特意支开司宁,不希望司宁在这个节骨眼让他们看见,生出误会。
结果,还是碰上了,与他想象的场面一样。
“院子熟悉完了?”
司宁诚恳道:“没有。”
刚想叫她出去,魏初昀听她说道:“郎君需要静养,听不得这些哭喊,我把他们请出去吧。”
请出去?
魏初昀怎么听怎么不舒坦,狐疑地盯着她。
沉默就是默认了,司宁开口说道:“你们确实服侍了郎君许久,久到把郎君对你们的宽容当作理所当然,让你们以为自己不是下人了?”
“你胡说什么!”几人脸色大变,他们从没妄图做主子,她信口雌黄污蔑他们!
“郎君落水体弱,本该卧床休息,他却独自一人出门挑选侍女,这是小世子院中的事情,演武场外却没见到你们任意一个奴婢,是大郎院里的丫鬟教我梳妆带我进郎君的院子。身为郎君的丫鬟,那时你们去哪儿了?王府养你们就是这样照看郎君的吗?”
司宁身材瘦高,笔直走进来时那气势就与一般人不同,此刻她站在魏初昀身旁,义正言辞的模样更是让人不自觉以为就是郎君在说话。
众人震撼。
将今日之事明明白白的摆出来后,他们才知道郎君遣散他们的原因。可是他们压根不知道郎君想招侍女啊,而且那时他们在帮二郎打扫玉子轩,二郎突然要离开,人手不够,莱风雅院没什么事他们才去搬东西清扫整理院子的。
郎君与二郎关系最好,平时也是经常来往,他们这么做合情合理,如果郎君是因为这件事生气,那他们以后再也不去了。
这些事司宁自然不知道,若是顺着他们的思路想定会觉得他们没做错什么,但她是个局外人,一下子就听出了几分不对。
“瞒着郎君擅作主张,这也是你们说的合情合理?王府下人这么好做吗?”
最后这句是司宁的感叹,她已经清楚魏初昀为什么赶人了,这种奴婢可留不得,要是怀有歹心或让敌人钻了空子,他会死的很惨。
害他的张生杭只是名义上的朋友,而这些人可以随时接触到他,离京几月时间,他们做了些什么也没人知道,留下绝对会成为威胁。
“不是这样的郎君,我们担心您不忍见二郎离开,伤心过度,所以才没告诉郎君。”闻婵急声解释。
“别说了。”浣娣打断她,“王府府规有:下人擅自做主违背主意,罚板子二十,扣半年月银,情节严重者逐出王府。”
浣娣喃喃:“确实是我们忘了本分……”
她一提醒,所有人都想起来了这条府规,背上直冒冷汗。
郎君即便是逐他们出府也是理所应当!
“不会的,不会的。”闻溪一个劲摇头,发上的两个小啾啾早已散乱垂落,“郎君不会处置我们的……”
“还有一点。”司宁厉声道,“郎君突然遭遇变故,性情改变是在情理中的事,你们不尽心服侍眼前的郎君,把他当作以前的模样是什么道理?郎君不惯着你们就说郎君变了,谁给你们的胆子这样质问主子的!?”
一字一句,句句诛心。
所有的哭声戛然而止,屋内,已是死一样的寂静。
魏初昀身子微微颤动,脸色越来越惨白,近乎透明。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为什么司宁都明白,她是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他的处境都挑出来!
他不需要别人同情,不需要别人可怜!
下唇渗出血丝,魏初昀双目微红,眸中尽是慌乱的疯狂,长袖一甩,怒吼道:“都给我滚!”
突然间,尖叫声起!
衬垫茶杯的碟子敲打到闻溪的小腿,元风元舟眼前一黑,茶杯与杯盏分别砸上他们的脸,流出滚烫的红血,而温热的茶水横洒到他们身上,无一幸免。
手法真准。
司宁赞赏道。
闻婵抱着闻溪惊恐地看着元风元舟,不可置信地看向魏初昀,浣娣懵了一瞬,立马拖起所有人离开。
踉踉跄跄争先恐后,神色匆忙恐惧,撞到了前来送药的膳房丫鬟,滚烫的药汤洒落他们一身,染黑了清浅的襦裙青衣。
大片的乌黑,与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仿若在说他们……配不上一尘不染的莱风雅院,该滚的远远的。
浣娣脸色变了又变,低声道歉,带着其他人走了。
那丫鬟只能叹气,重新去膳房端一碗。
屋里。
魏初昀一手搁在桌上,面容掩在下方不辨情绪,但司宁能从他的呼吸频率听出那上下起伏的胸膛,正在平息。
他竟然学会克制了?
不算今天,她只离开了三天,短短的三天,魏初昀似乎比她想象的坚韧,成长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