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埋下头，浑身颤抖：“郎君的伤口应当是大夫所为，老夫并不了解原由，不能贸然下断论，郎君可祥问动刀的那位大夫。”
魏初昀下意识看向司宁，挥手怒吼：“滚！”
大夫哆哆嗦嗦跑出去，屋中又是死一样的寂静。
司宁目送大夫离去，坐到窗边双手托腮叹了口气：“还说我是骗子，骗技高超的人是你才对。”
魏初昀怒火未消，瞪她道：“你说什么？”
“我怎么就变成侍女了？”
“你以为我想？”
说起这事，魏初昀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他该是疯了，脑子清醒心口不一，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但凡你长得白净一些，怎么会被人误解。”
司宁浑然不在意，她伸出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又缩回来关上窗户：“我是寡妇又不是侍女。要是露馅我可不管。”
“难不成你要我管？想要待在我身边，最好的身份就是侍女，你一点侍女的模样都没有，若是被人发现……轻则逐出，重则送官。”
“是你说的侍女，你不想负责？”司宁猛地一脚踢开椅子。
魏初昀一惊，忙不迭往旁边挪动，待椅子稳稳停下，落在离他仅两尺距离时，他才停住，面有恼意。
“你怎么不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偏说我是你侍女，身份待遇完全不同，我哪里像侍女了，你根本就是故意报复我！”
魏初昀一愣，原来她那时想说的是救命恩人？
他怎么没想到，以他的处境，救命恩人最为合理。
话既出口便没有再改的道理。
他做的没错。
魏初昀抿唇道：“你以为刺史府是随便就能进的么？你是乡下寡妇，完全不知道刺史是什么官，或许连官是什么都不懂。”
“谁说我不知道。”司宁长腿一迈，坐到那张椅子上，压低声音道：“如果我没有藏好那些尸体，官老爷早就把你抓进去了！”
魏初昀嗤之以鼻：“凭什么抓我，他们分明是被你杀死，我可以作证。”
“哼，他们算个什么，死了就死了，你杀了武状原，武家家主报官抓你的话，十二种酷刑折磨死你。”
“张刺史三品大官，泉州地界下的所有县、镇、乡全都由他管辖。”魏初昀甩袖端坐，天家威严浑然天成。
“说了你也听不懂，换个简单的说法，在泉州张刺史就是最大的官，抓我？给他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你是张刺史？”
“咳，咳咳……我怎么可能是那个老头。”
“那你什么意思呀，装模作样。”
“说你笨还不信。”魏初昀嗤笑，准备给她解释，转念又打消念头。
乡野村姑没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懂，真要解释那得扯出多少线头来，得说到什么时候？
魏初昀敛了神色，唇边意味不明：“做好你的侍女，若是被人发现身份赶出去，生死不论。”
司宁双手环胸，颇有点难以置信：“你要过河拆桥？”
魏初昀闭上眼睛，摆明不想理会她。
若是魏初昀与她理论争吵，司宁敢说他肯定不会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来，但是这一瞬间，她不确定了。
她见过发疯的魏初昀，神志不清抓谁咬谁。她想要跟着他去京都，必须顺从他。
毕竟她如今，只是一个乡下寡妇，是一个低贱到泥土里的庶民，任何一个有权有势的人，都有可能夺走她的生命。
司宁刻意软了语气，与往日完全不同。
“每个人的相貌性格不同，侍女也不是一模一样，你都说我是你的侍女了，别人应该没办法揭穿我身份吧？”
魏初昀眉心一跳，眉头皱得更深。
司宁手提着椅子坐过去一点，问道：“你的伤口是我包扎的，小腿上的伤也是我缝的，每天给你端水洗脸做饭煮药，都伺候成这样了这还不是侍女吗？”
丑到惨绝人寰的伤口，每看到一次就想把人碎尸万段的伤口，竟然不是那个李大夫的手笔。
“是你缝的？”
司宁心感不妙，赶紧起身。
“司宁！”
白玉瓷枕猛地被抓起，伴着狂风暴雨划出犀利的弧线，司宁轻巧一躲，直直向门而去，力道之大砸开了门。
瓷枕碎裂的声音还未听着，清脆的尖叫声相叠，魏初昀和司宁齐齐看去，“啪！”白玉瓷枕四分五裂，两三个丫鬟背靠着门才护住手中的案盘，但前头的丫鬟瘫软在地，水蓝色衣裙逶迤一地，另成风景。
她颤颤巍巍说话词不成句，但看她们拿来的东西，便知道大意是张生杭让他们换上新衣赴宴。
魏初昀戾气未收，不满地瞪了司宁一眼，司宁装作没看见，转身把丫鬟手中的衣裳鞋子端进来后关门。
魏初昀眯了眯眼：“没有一点侍女的样子。”
司宁将案盘移上桌，余光不离门口处的身影。
“侍女不可顶嘴，我叫你站你只能站，我不说话没有你开口的份，你需事事以我为主，以我为先。”
魏初昀教训司宁的档口，门口的丫鬟一个拖着一个赶紧跑了。
司宁抖开送来的衣裳：“我现在不是……”
“现在不学？”魏初昀一字一句吐出字来，薄怒渐起。然而忽然想到什么，又勾唇笑道：“那也可以，你那么笨，怎么听得懂我说什么，府中侍女怎么做睁着眼照做……”
司宁转过身来，水晶蓝萝丝纱袖裙随着她的动作披散开，莲花芙蓉含苞待放，裙边袖口绣有金丝，轻盈飘荡间有如阳光洒落，清风佛动伴花香。
比起方才丫鬟身上穿的，这件料子更为上等，做工更加精细，虽不如王府中的服饰素雅大方，但绝对清丽秀艳。
可是……抬眸对上司宁。
魏初昀眼皮一跳。
“不行，太丑了。”
“这件不行，太好看了。”
魏初昀司宁异口同声。
“丑？你是猪眼……”
尾音随着魏初昀投来眼神迅速下降，司宁立马改口，“哪里丑了？”
魏初昀瞪她一眼，恨恨道：“你穿上太丑，不如不穿。”
“我看你是想让我出丑，你穿多好看让我披麻衣？蠢蛋才会信你的话。人家送来好看的衣服，不穿白不穿。”
司宁自以为她说的话没有冒犯到魏初昀的地方，她垂眼说：“但是这也太好看了，我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裙子，真穿不惯。”
魏初昀蹙眉，听到后边脸色隐隐泛黑：“谁要你习惯。你当穿给自己看的？去换一身深色的，本来就黑，简直玷污了这条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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