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记忆

苏御的几句话仿佛点燃枯草荒原的一点火星子，让陆远压抑多年的悲愤瞬间死灰复燃，终于井喷似的爆发了：“她该死！她不应该离阿瑶那么近的，不应该在我忙于工作的时候趁虚而入！如果不是她勾引，阿瑶怎么可能会跟她在一起，她是我两个孩子的妈妈啊，怎么可能喜欢个女人？！”

“所以你就找人伪造车祸，想杀了她？人命在你手里就这么不值钱吗！你别忘了，当时车上还有聂博士，还有千俞！”

陆远目眦欲裂：“我本来没想那么快杀她，是她自己送上门的！她答应过我，拿到外伤药的分子式就是她离开阿瑶的那天！她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骗我！她死有余辜！”

陆远吼完，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桌子，上面杂七杂八的东西摔满一地。

苏御愣在当场，曾经设想过千万种可能性，却唯独没想到这一个，他有些喉咙发紧，隔着暗色的灯光沉默地与他对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远一丝不苟的发型终于破了戒，凌乱无序地贴在额前，他面色发白，布满青色血管的手松了松领口的领带，似乎说这些话已经用完了他半辈子的力气。

苏御在心底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他反驳道：“但那也不是你滥杀无辜的理由，你做之前难道就没考虑过聂博士和千俞的安全吗？如果不是因为那次车祸，聂博士本可以好好地活着，千俞他也不至于成为现在这样，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对家人的愧疚？你恨那个女人，恨聂博士背叛，那千俞呢？他可是你亲生的儿子！”

“说什么亲不亲生，我从来就没碰过阿瑶！！”

话一出口，房间里所有人都呆滞了，包括陆远自己，就连在角落里的陆千俞都仿佛被这声嘶力竭的一声呐喊震得动了一下。

陆远被苏御激得几乎失去理智，他认为这辈子就算死也不可能说的，藏在心底最不堪、最羞耻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脱口而出，他神色纹丝不动地僵在那，额头上甚至都冒出了汗，矍然失容。

空气瞬间凝固，苏御隔着很远的距离都听得到他手腕上的机械表针“咔哒、咔哒”的走针声，几个打手面面相觑，全都低下了头。

尘封的记忆像是终于得到了救赎，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好的、坏的一股脑占据了陆远整个大脑。

他就像是一个患了木僵症的病人，半晌才缓慢地抬起头，目光透过苏御身后那一排排的架子，穿越二十多年的时光，落到了很遥远的地方：“我和阿瑶是大学同学，读的同一所医学院，她有自闭症这件事在学校人尽皆知，当时没有同学愿意靠近她，只有我。”

“我对她算是一见钟情，喜欢她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自闭症，只是觉得这个女同学好漂亮。后来我们班有同学提醒我她有病，要我离她远一点，可他们越这么说，我就越是想跟她在一起。”

“我想帮她、温暖她，我跟其他那些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只是想为我喜欢的姑娘做点什么，从来都没想过回报。说来老天是眷顾我的吧，我们正式在一起是因为一场火灾，有天晚上阿瑶寝室有人私用劣质电器漏电，宿舍起火的时候，别人都跑了，只留她一个人在里面，我当时睡不着，半夜到她们宿舍楼下瞎转悠，幸好我去的及时，否则哪还有现在这些恩怨情仇，哪还有现在的我。”

陆远说到这儿，摘下眼镜握在手里，另一只手覆上双眼，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知道她并不喜欢我，可能只是因为安全感吧，但是我不在乎，只要能跟她在一起，能每天看着她，我就满足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姑娘，浑身每个毛孔都隐藏不住的幸福感。

苏御的思维已经跑偏，而陆远还在唠唠叨叨地回忆着陈年旧事：“后来我们结婚了，我以为幸福生活开始了，却不想她……她根本就不让我碰，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就连一次都没有过。”

苏御忍不住问：“你们没那什么，孩子是怎么来的？”

“我的确想要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发疯似的想，我觉得没有孩子，她早晚都会离开我。”陆远低低地叹了口气，“所以我求她去做个试管婴儿，我可以不碰她，只求她生一个我们的孩子。”

苏御一哽，艰难地消化着他刚才说的这些，脑子似乎被冻住了，有点转不过来。

突然，陆远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极为阴冷：“生下他们俩以后，我们一家去了M国，我是想过好好生活，我努力赚钱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谁知道就连老天爷都不帮我，我赔了一大笔钱，没办法只能去借高利贷，谁知道越滚越多、越滚越大……”

“所以聂博士帮了你，估计她是看在你好歹是孩子亲生父亲的面子上，不想让你横尸街头吧。”

陆远没理会他的嘲讽，脸色变得非常痛苦：“如果我知道事情的走向会是现在这样，当初我就不该拿着那张心脏药的分子式去还债，那样的话阿瑶就不会暴露在大家面前，也不会有人盯上她，更不会让那个该死的女人趁机做了她的助理，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毫无疑问，对于陆远的遭遇苏御深感同情，但这绝不是他草菅人命的理由。

于是苏御毫不留情面地揭开掩盖在他受害人皮下的那些肮脏的交易：“说得好听，‘天狼集团’找到你的时候，你还不是一样没拒绝？你利用聂博士为你从事不法交易，在她出车祸成为植物人以后，你发现千俞的体内流着跟聂博士同样的特殊血型，所以你控制他、骗他，让他从小就成了你赚钱的工具。陆远，你有心吗？你这么恶毒，配得到聂博士的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