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信仰

苏御站在原地目送他走了很远，直到背影变成很小的一点，才缓缓打开手心，里面多了一枚小小的芯片，苏御用两根手指拈起来，心情万分复杂。

他想起陆清雅有一次跟他说过，抗洪期间本来受人之托，坐直升机过去的应该是江琛，后来他说有事就让陆清雅代劳了。

出发的那天，直升机起飞一瞬间陆清雅看见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现场，但当时离得远，没看清是不是江琛。

还有一次苏御去医院找陆千俞，闲来无事等手术结束的时候路过江琛办公室，在他桌子上发现一张样式面熟的纸，他好奇地打开一看，是陆千俞姐弟俩生日会的邀请函，上面写着的是苏御的名字。

苏御曾经跟陆清雅和高斌讨论过江琛的性格，他记得高斌说：“江琛啊，从小压抑得很，学习成绩永远第一，音乐体育样样精通，人才啊。可惜亲妈死的早。”

陆清雅也说过：“江伯伯对江琛哥要求太高了，上学那会儿如果不是考第一名，回来免不了要挨一顿狠揍，没办法，谁让他将来是中心医院的继承者呢？”

寒来暑往，日复一日。

他们还说，没见江琛有过什么朋友，因为他看起来太严肃了，小朋友不愿意和他玩，他也不愿意在任何人身上浪费时间。

所以他就只能，孤独地一个人躲在楼梯间玩游戏吧。

深冬的风冰冷刺骨，不觉被风沙迷了眼，苏御把刚才那支烟点燃，用力地吸了一口，肺腑间满是怅惘。

有些事，如果到现在他还看不懂，那岂不是也太蠢了。

只是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有的隔山跨海也会走到一起，有些仿佛炮仗的火线，一旦来电碰火就要炸。

苏御把烟熄灭，转过身，与江琛背道而行。

……

江琛给的芯片是加过密的，除非利用专业手段，一般人是打不开的。

苏御亲自将东西送到公安市局，吴巍的手里。

吴巍一见东西，眼睛蓦地亮了一下，不敢置信道：“你居然真的弄到手了？”

“什么话。”苏御二五八万地说道，“其实我还有个艺名，姓靠名谱，合起来靠谱。”

“快坐下等我一会儿。”吴巍有些激动地拨了个内线号码，不一会儿的功夫门口响起脚步声，办公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

苏御冲那人一点头：“麦副队。”

麦子冬行色匆匆，仓促地回应苏御，转而向吴巍伸出手：“东西呢？”

苏御把那枚铁色的小芯片装进物证袋里，非常郑重地移交给麦子冬，“通知技术科，今晚谁都不准走，不眠不休也得把这东西给解出来！”

“是，头儿。”

麦子冬走后，吴巍盯着大门半晌，脱力一般地摔进椅子里，指尖用力地捏着山根，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他在微微发抖。

苏御问：“拿到芯片不高兴么？你这是什么反应？”

吴巍解脱似的长舒一口气，脸上难掩兴奋：“苏御啊苏御，你可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我们跟了这么久的一条线，没想到就这么让你得来全不费功夫，有了这个东西，我就不信陆远和江永信不伏法、不认罪！”

苏御闻言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巍从桌子后面绕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问：“兄弟，这次辛苦你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没去医院看望你，是不是怪我了？”

苏御摇摇头，说道：“知道你忙的都是正事儿。他们……会判很多年吧？会死吗？”

吴巍顿了一下，有些为难地抽了一口气：“我现在也不好说，具体还得看通过芯片能掌握多少证据，不过从我们目前有的来看，无期是肯定没跑了。”

苏御没兴趣听后面的，他心绪难平地离开刑侦支队，脑子里始终在盘旋一件事：有些人很快就要失去从小庇护他们的家了。

……

由于内脏受损，身体机能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苏御正式从一线上退了下来，每天冲一杯热茶，支一把椅子在操场中间，跷二郎腿指导训练俨然成了他的日常工作。

中队里看似并没有因为苏御要走而改变什么，但苏御心里明镜儿似的，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司天稹怕他抑郁，命令无邪“陪”着他，遭到苏御强烈反对：“我俩谁陪陪呢？有它在，我不抑郁也得抑郁了！”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诚实得很，苏御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遛遛无邪，亲手教会它作为一条合格的消防犬的必备技能。

无邪在苏御亲自教导下短时间内进步很大，以至于某个人非常嘚瑟地炫耀：“看着没，打败无邪的不是天真，是苏御。”

田永浩和覃圣江来看过他一次，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对苏御调任总队表示恭喜，还亲手送上他住院期间错过的年终表彰。

田永浩欣慰地说：“苏御啊，这个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你们可谓是受之无愧，此次上调总队是你早就应得的，我们收获了一名优秀的总队干部，但同时也失去了一名优秀的一线战士，两利相衡取其重，说到底还是总队赚了呀。”

官场话最让人心烦，苏御皮笑肉不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感谢领导的信任和培养，我也没想到会直接去总队，以为最多去支队任职。我知道，这都是两位领导为我争取的，对于我来说是新的考验也是新的机会，我一定尽职尽责把工作做好，请领导们放心。”

田永浩和覃圣江交换了个眼神，觉得有些出乎意料，心说这小子终于开窍了，实属不易啊。

领导们走后，苏御把奖杯端正地摆到书架上，拿起干净的抹布逐一擦拭十几个奖杯和奖牌，目光中满是不舍。

有些事，或许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注定了，田永浩和覃圣江此时并不知道的是，苏御即将离开的岂止是中队，而是他十多年来奉为圭臬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