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探望

稍微晚一些的时候向南来接班，苏御把冯桂华赶回去休息，护士说老太太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睡觉了，这个年纪可经不起折腾，别一个刚醒，另一个又住进去，划不来。

冯桂华受不了他们轮番儿轰炸，只得一步三回首地回去了，走之前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地嘱咐一遍，就差没把苏御拴裤腰带上一并带走。

向南把冯桂华送下楼，直到看着老太太上车离开，才重新回到病房。

苏御挣扎着想坐起来，向南只伸出一根手指头，便丝毫不费吹灰之力把人制止住：“你现在是国家特级保护动物，比大熊猫还高一级，不能动。”

“骗鬼呢，什么时候有的特级保护动物，你定的？”

苏御现在喘气儿都困难，更不用说瞎扯淡了，其实他全身都疼得厉害，刚刚冯桂华在的时候他没敢表现得太明显，就连医生和护士都很惊讶，这人麻药劲儿过了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那是在咬牙扛着刀砍斧劈的疼，他不能再让冯桂华担心了，所以等老太太一撤退，他就“原形毕露”，呲牙咧嘴起来。

向南看他这鬼样快愁死了，但更多的是心疼，想狠狠数落他一顿，骂人的话在腹中三起三落仍是张不开嘴，最终简化成了一句：“好好养伤，兄弟们都等着你。”

苏御却风马牛不相及地说道：“花姐都告诉我了，你没必要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

向南心口像堵了一团硬块，上不来下不去，把鼻子都堵酸了，狠狠地骂了句“傻逼”，说道：“你是不是个自虐狂啊苏御？！”

事到如今都不是后不后悔的问题，说他钻牛角尖也好、一根筋也好，苏御有他自己做人的原则。

面对向南飞过来的眼刀，他面不改色心不跳：“我答应过司机，一定会救她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你他娘的要是有九条命，我肯定天天拉着你跳楼玩儿！”向南说着最狠的话，却压根儿没什么气势，“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老天爷造出来凑数的，我都怀疑那天地府是不是完不成全年计划了，拉你去顶个人头，阎王殿走一圈的感觉怎么样？”

“多损哪你。”苏御被他给气笑了，扯到刀口疼得“嘶”一声，“话说，这腰子到底是谁给的，我得好好谢谢人家，也不知是男是女，好不好使。”

向南一听这话就知道他精神状态还不错，心说就算再生气上火又能怎么样呢，已经这样了，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于是他强迫自己心平气和道：“不知道是谁，那时候实在太混乱了，每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大夫说要是找不到合适的肾源，你随时都有可能没命，所以当时谁也顾不上那么多。”

苏御能想象到冯桂华和队里的人接到他坠桥的消息以后会是什么反应，尤其是冯桂华，丈夫已经殉职了，如果相依为命的儿子再……

一想到这些苏御就觉得心里有愧。

不过他还是觉得很奇怪：“谁会无缘无故捐颗肾啊？当时怎么签的字，拿过来看看。”

向南捏捏下巴，回忆道：“医院说捐献者不希望别人知道，也不用咱们回报，就当是做好事不留名了。大夫还说，捐献者和你的什么淋巴细胞毒配型还有白细胞什么配型都非常成功，就连血型也十分相融，短期内能找到这么合适的肾源，这在他们临床上是非常少见的。”

苏御一挑眉：“这么巧？”

“嗯，是挺巧的。”向南点点头，“我觉得这事儿你应该多谢你们家花姐，她整天吃斋念佛的，少说给你攥了三生三世的福报，不然彩票都没中过50块以上的，哪有那么幸运。”

“三生三世……”苏御眼神忽地一黯，嘴角挂着一道不怎么明显的苦笑。

以前他经常去陆千俞他们科室的时候，听一个小大夫讲过玄学，说是在星宿算命法中，有一种关系叫“近距离荣亲关系”，据说拥有这种关系的两个人非常容易一见钟情，灵魂交融感特别强，传闻有三生三世的缘分，所以一见面的时候就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还记得当小大夫算出他和陆千俞就是这种“近距离荣亲关系”时，那种一切有了解释的神情让他印象特别深刻。

虽然他嘴硬没承认，但心里还是有些服气的，否则就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什么当初见到陆千俞的第一面，就想对他一探究竟。

想到陆千俞……苏御又是重重地叹息。

向南以为他还在为捐赠人的事情发愁，安慰道：“既然人家不想让咱们知道，肯定有人家自己的理由，你就别瞎琢磨了。好好恢复，其他的都交给我们，行么？”

苏御点点头，问：“医生说没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说了，说你恢复得特别好，大概一周以后就能出院。”

“那出院后……”苏御咬了咬唇，没再接着往下说。

向南知道他心里担心什么，帮他掖了一下被子，耐心地劝慰：“苏御你听我说，肾脏移植要面临最凶险的事情就是排异反应，其实在刚动完手术的头一、两天，你有好几次差点就……这件事都惊动了总队，周副厅亲自安排，用上了最好的医资力量才把你从鬼门关里拖回来。人这一辈子只有经历几遭才知道，除了生死以外，全都不值一提，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这些道理苏御又怎么会不懂呢，当冯桂华亲口告诉他一切的时候，他就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将来可能会面临什么，他不怨任何人，甚至都不怨自己运气不好，只是觉得可能要以这种方式告别消防生涯，的确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向南又说：“咱们做最坏的打算啊，就说你如果真的回不去中队了，咱们还可以在家做包租公，一样一辈子吃穿不愁，干嘛非得出生入死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