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托付于你小环……如今她不在了,我还要托你好好葬她。”
空空吃着香粳米粥,提起这个便有些吃不下。
“托付不必讲,这是一定的。”赵亭阳安顿着她,最好照顾好自己,便是最要紧的事。
两个人聊了两句,他又离开。
一位赤脚大汉,拖着长刀,来到空空门前。
她原本要关门,没想到这条街上还有这样的一个人。怕惹了动静,她悄悄吹了灯,静静靠在窗边看着。
匪徒还是逃军?也不晓得是哪个。
赵亭池攻破胡都,可惜没人守。半个月的光景,已经自发纠集出一团乱军,到处烧杀抢掠。
“主子……”空空心中一惊,蹲下来捂住她的嘴,摇了摇头。
小丫头点了点头,两个人一齐朝着外头看去。
外头一声猫叫唬了两人一跳,赤脚大汉也回头,抓住猫,一刀捅死了。
空空拉着小丫头回去,两个人惴惴不安的互相对视。
空空让她待在这里,她要出去看看。
小丫头点点头,她便出去了。
赤脚大汉消失了!空空打开门,仔细寻找了一番,人确实不见了。
她回去关好门,大汉突然出现在瓦片之间。他静静的坐着,好像也没什么大波澜。
夜里,空空始终难以入眠,想着十二王和赤脚大汉的事。
她觉得十二王长得真如玉帝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不成……十二王是他的孩子?
空空正害怕,外头一声惊雷,加之打了闪,更加令人慌张。
她坐起来,吹了火折子,点了一盏灯。
正坐着,回首看到案几旁静静矗立着一个身影,骇然不已。
她咽了咽口水,想说两句话,却仍旧不能。
她不敢动,人影却动了,慢慢走向空空。
空空举着蜡烛的手颤抖不已,嗓子里更是一声哼唧也发不出。
人影近了,空空不能一个人跑,索性将蜡烛丢了过去,然后去找小丫头。
人影稳稳接住蜡烛,说:“你不认得我?”
空空一愣,停了停脚步。她慢慢回头,看到熟悉的金色面具,原来是君路!
“呼~”空空呼出一口气,重新走回去。
“你嗓子怎么了。”他一眼看出她的不对,伸手过去。
空空打落他,他讥讽一笑。
“怎么,怕我害你?”
空空听他这样说,便主动凑过去。他不语,认真的找着病症。
空空挠的痒,哼哼唧唧的笑了两声。他听到声音,大为放心,便送了手。
“不要紧,还可以讲话。”他松了口气,“只不过要恢复,还要一些日子。”
他弹了她额头,她吃惊的捂着头,一脸不可置信。
“听说,你与大人……”
他顿了顿,又说:“你知不知道,你头顶上,有个怪人。”
空空摇了摇头,又不知道怎么比划。他继续说:“你随我出来。”
赤脚大汉便坐在屋顶上,对两人的出现视若无睹。
空空起初十分激动,又害怕赤脚大汉有所惊觉,便安静下来。
“这人就是十王丹尔葛。”
此话一出,空空先是看了大汉一眼,又瞥了瞥赵亭池,不可置信。
“是,从前我对你讲,他已经死了。其实不然。”
“进去说吧,这儿冷。”
空空随着他进去,生怕大汉对他们有什么威胁。
“丹尔葛并非痴傻,相反聪敏的很。是个天生修仙的好苗子。”
空空一听这话,嘴角一咧。
“你笑什么?”
空空清了清嗓子,隐约可以不清楚的说两句话。
“修仙?你觉得这世上真有神仙?”
空空如此问,既是试探,又是嘲笑。神仙又如何,追求长生总要牺牲一些。
“他为了修炼成仙,走火入魔。如今已经是个怪物了。”他意味不明的说着,看了看空空。
“你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他指了指屋顶,空空只沉吟。
“像谁?”空空没仔细端详,只深深记得他浓密的长发。
“十二王。”他递给空空一杯水,让她润润嗓子。
空空扯了扯嘴角,一饮而尽。
“废话。”她用水渍写下这两字,自己又倒了一杯水,端在手中,暖着手心。
“既然如此,你觉得他为什么来此。”
空空想了想,“自然是回来继续修仙的。荒无人烟,不坏修行。”
他拍了拍手,啧啧称赞。
“是大人召回的,特为主持胡地如今局面。”
空空顿了顿,“他痴修仙,怎么就让你们找到他?”
他笑:“自然是……欠着我们人情。”
空空了然点头,如若不是这样,他曾经何以诈死。
恍然想起老王妃说她是嫁给十王的,便觉得鸡皮起了一身。
“你又为何来?”空空兴致勃勃的看他,他神色无异,嘴角微微扬起。
“自然是,也欠了人情。要还的……”
空空叹了一口气,又写下:“生死债也该还清了。”
空空指他多年的付出。
“倒真是生死债倒还好……”
“什么?”空空惊讶不已,看着他神情晦暗,便有些兴趣了,知晓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那一定是情债了。”空空玩笑着逗他,没想到他反倒沉默不语。
空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正抬头撞上他笑盈盈的,气不打一出来。
“今夜没地方,你去借干铺好了。”
空空睁眼说瞎话,他倒坏笑。
“你这性子,真不晓得大人怎么受的住。”
他原是玩笑话,却一下子戳中空空的伤心处。
“也不晓得,你是否也让大人借干铺。”
空空只推他出去,一句话不再说。她忘了,他不喜欢过多接触。只看他飘然后至十余尺,戴着面具,一股不可侵犯的样子。
空空尴尬的搓了搓手,他并不在意。
“可惜我有怪毛病。”
空空摆了摆手,“是我做错。”
他撑伞,“不必客气,分内之事。”
空空一愣,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只见他又说:“丹尔葛不会伤害你。暂时,不会。”
这话别有意味,空空也晓得他是来保护她的。
她谢了又谢,不知道怎么说。等着他走了,才关门歇息。
……
“老爷晓不晓得,那京都里啊,都是妖怪。”一个青楼女子,妖娆身段,靠着一位大腹便便的都老爷。
“有美人在,本老爷,什么都不怕~”他的手指划上美人柔荑,时不时亲两口。
“老爷~老爷不怕,奴家怕啊。”美人咯咯笑着,险些摔倒。一下子坐在都老爷怀中,故作姿态。
“哎呀,美人不怕。有本老爷在,一切……”他的手不老实,美人也不生气。
“怎么?”
“自然是万保无虞!”老爷越凑越近,就要把美人压倒。只见美人滚了一下,嘻嘻笑着。
“唉?小,小美人~让本老爷亲一口!亲一口,亲一口。”
美人拒绝着,挥着帕子,不停地让都老爷追他。
“造孽……”只听得一声叹息,美人的脸变了神色,十分惊恐的望着周围。
老爷一下子保住美人,美人才想到庇护,诡异的笑着。
“老爷啊,您回一直保护奴家吗?”
都老爷尝了新鲜,说什么都肯。美人哈哈大笑,猖狂的说:“听见了吗?不要多管闲事,他快活的很。”
只见这美人幻化一双利爪,眼睛闪着光。
原来是个妖精!可惜肉体凡胎,寻常人看不破。
酒疯子喝了一口酒,躺在屋上瞧着他们苟合。
“你们何时完,我何时收你!”酒疯子哈哈大笑,女妖精愤恨不已。
“你这疯子!你我本不相关,你何苦为难我?”
酒疯子摇了摇头,“还是没悟道!原来这竹林的蛇妖就这点本事!”
妖精也不恼,嘻嘻哈哈的。
“我当你有多大本事,不过是个情场失意的人儿。要不要……我来抚慰抚慰你~”
蛇精绕着酒疯子,他不说话,只喝酒。
喝完,一大口喷了出来。蛇精惊恐后退,撕心裂肺的喊叫着。
“雄黄酒!你好狠的心啊!”蛇精显然生气,一下子掐死都老爷,全副攻了过来。
酒疯子不紧不慢的浮一大白,从背上摸出箭,一箭射杀。
蛇精声音呜咽消失在风中。鬼差无功而返,感叹道:“你何苦和妖精生气?白白损失这么好的一个精魄。”
酒疯子擦了擦嘴,把葫芦仍旧挂在腰上。
“赶时辰。”他如是说。
吴刚坐在揽月阁上,看着京都冲天的妖气,感慨不已。
“原以为有人勘乱……原来是群妖魔鬼怪。”
他看着手中的剪刀,又想起司羿,心痛不已。
原本要他放弃,他也是难以决断的。如今司羿愿意放弃,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回去,只需要一句话都不提,便可如初,甚为合适。
他扯出一抹笑,信心满满的看着这一片江山。妖怪是杀不尽的,不过驱逐是一定有方法的。只要新帝登基,紫气东来,便可坐东无虞。
想来想去,这姜国的皇位还是不适合他。他想来想去,想起章相仪。
“他如今魂魄未归,是极好的人选。”他打定主意,又觉得不够放心。
“赵亭阳……那小子倒是可以。不过可惜的紧,寿命不知几何。”
他饮杯茶,考虑着皇帝驾崩如何操办。如今太子被妖妃把控,废除他还废功夫。只要赵亭池回来,直接反了未为不可。
“戈哈什!”他喊一声,只听得一声利索的脚步声。
“主子!”
“要开春,让小厨房的多做两道菜。”
戈哈什觉得主子心情不错,也开心起来。
“好嘞!”
他走下去,又觉得没听清话。只等再上去,就看到他家主子飘在空中。
结合这两日京都有妖的传闻,戈哈什一个不稳,从楼梯旁摔下去。
吴刚也感觉他看到了,及至他摔在草丛里,吴刚严肃的问:“怎么搞的?”
戈哈什虽疼痛欲裂,亦不敢高声。
“主子。属下无事。”
他爬起来,朝着小厨房继续走。
吴刚警惕万分,想来也是自己太招摇,才搞成如今这个样子。
第二日,太子有请。
吴刚不晓得太子如何情形,总觉得不妙。
他进了太子府,果然是个鸿门宴。
几个妖精假意讲和,纷纷说着要听他李缙羡的,而后请求他不要再出杀手。
这一番话,将一顶不明不白的帽子扣在他头上,他按兵不动,一切说好。
他回府,又想着是哪个人,会暗中屠杀这京都的妖精……想着想不通,便又不想。
虚度好多日月,总算稳着赵亭池回朝。回朝之日,他亲自迎接。
瞧着他的魂魄已经归位,吴刚心中惊讶不已。再看清是谁,原来是章相仪。
他欣喜万分,想着许多话可以说。
接风洗尘过后,太子亲自赏赐,要开宴。
吴刚只好按捺自己,想着过两日,总有机会说。
没想到,他也是个没骨头的。他还没来得及找他谈话,他被几个妖精迷昏了头,竟然站在太子那边。
他只觉得又气又恼,头上竟生了白发。
“主子,国师辞了我们的宴,转而去了太子府。”
戈哈什考虑要不要撤了席子,叫吴刚骂出去了。
“你急什么?”
“不……主子,还听说,国师要娶明月公主。”
吴刚一愣,“明月公主?”
“便是……”戈哈什凑过去解释,原来便是真正的李月白,如今赐了新的封号。
这倒是新鲜。他从前没注意过,这是一号什么人物。戈哈什看主子陷入思索,索性顺着说下去。
“听说,丹尔葛王重回胡地。国师请过太子,由丹尔葛王统领胡地。”
听到太子,吴刚便烦躁的很,皱着眉头。
“丹尔葛不是死了?”
说完,自己回味了一下,又颇讥讽的说:“不过倒也是,他要是想作假,有太子撑腰,自然好得很。”
戈哈什也知道此刻再说便要吃苦头,索性逼嘴,把全副心思放在目前做的事上。
“那京中多起报案……”
戈哈什提的是惨死遭到妖精吞噬的官员和百姓。
他此刻不想听这些,挥了挥手,戈哈什便下去了。出到门口,让新来的两个丫头进去,给王爷捶腿。
这两个丫头手法极好,几下功夫,吴刚便昏昏欲睡,险些打翻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