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场的男厕所，大概是云城中学这所贵族私立高中里最破败、脏旧的地方了。
生锈的洗手台，带着黄渍裂了缝的瓷砖墙，空气中弥漫着汗水挥洒过后的酸臭味。
林默淡定从容的洗着手，刚刚结束排球课，他的白色运动服有些脏了，瘦削的下巴滴着汗珠，白皙的皮肤此刻透着红。
他关上水龙头，侧身看着堵在门口的几个高大的男生。
“你们堵着门，别的同学怎么进来？”
为首的男生叫王通，留着一头短寸，单眼皮，皮肤很黑，他怒道：“林默你装什么孙子，问你话呢，开学水平考为什么不给我发答案！”
“没手机。”
“你他妈的放什么屁——”王通一把揪住林默的衣领，把他按在了身后的瓷砖墙上，腥臭刺鼻的味道涌入鼻腔，林默轻皱起眉。
“我真的没手机。”他又重复了一遍。
来云城中学已经一个月了，林默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王通这帮富二代盯上了。大概因为自己是个穷人，学习还不错，长得又矮又瘦，所以看起来好欺负？
“王哥，你别跟他废话，我看这小子娘们儿唧唧的，就他妈的欠揍！”
“没错！瞧他这幅嘚瑟的样，穷逼一个！”
林默心里一咯噔，看来这顿揍是少不了了。他叹了口气，对王通说：“要打就快点吧，我下节英语课要读范文。”
王通这富家子弟，哪受过这种屈辱，抬起拳头就要往林默脸上砸，看到那张干净俊俏的脸竟然还有点下不去手。
“你们干什么呢！放开他！”清亮略带稚嫩的男声打破了此刻的紧张。
是一位穿着国际班校服的男生，右胸口上的校徽标志泛着金光。浅黄色的短发，蓝色的眼睛，面部轮廓中和了欧美与亚洲人的特征，精致的像个洋娃娃，是个混血儿。
王通吞了口唾沫，他当然看到这个洋鬼子校服上的标志了，国际班的学生，那可不是一般的有钱有势了。但这帮人都看着呢，他要是害怕了，岂不是丢大人了？
王通涨红了脸，瞪着他说：“关、关你屁事，小心我连你一块揍！”
林默嗤笑了一声，头歪向一侧。
“你他妈的笑什么！”
林默没搭理他，看向混血男生，说：“同学谢谢你，不过这事情你别管了，我自己能解决好。”
混血男生气成了包子脸，他狠狠的瞪了王通一眼，奶凶奶凶的， 他朝厕所门外喊道：“季曜，他们要打我！”
林默愣住了。他怔怔的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那个高大修长的身影。
这个与他有着千丝万缕却又陌生的人，终于见面了。
季曜同样穿着国际部的校服，胸前的金色徽章熠熠生辉。他头发浓黑，鼻梁高挺，眼尾略阔，眼角有一颗淡淡的痣，让他看起来有些薄情的模样，多了几分柔和。
林默就那样肆无忌惮的看着他，他以为照片上的季曜已经很帅了，没想到见了真人，五官更是优越。
季曜视线淡淡的扫过他，最终落在面前的男生上，握住他的肩膀，皱眉道：“任子阳。”
“这可是校园暴力，我不能不管！”任子阳对林默说，“这位同学你别害怕，季曜可是拳击手，保准揍死他！”
林默眼里带了点笑意，他看向季曜，仍是一副冷淡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想管这事。
“季、季曜？！”后面几个小弟脸色变了，拍了拍王通的肩膀，小声说：“这季曜不好惹啊......要不咱先走吧，回头再找这小子算账！”
王通就是个暴发户，有贼心没贼胆的，本来就不敢惹这国际班的人，更别说姓季的。他撒开林默，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落荒而逃。
林默整理整理衣服，朝他们点了点头，说：“真是谢谢你们了，添麻烦了吧。”
林默这话是对任子阳说的，但视线却在季曜身上。季曜也看着他，瞧不出什么情绪。
“没事，我平常最看不惯这种事情。”任子阳真的很漂亮，笑起来时眼里像是碎了金子。
季曜抓住他的手腕，转身就要走。
“请等一下。”林默叫住了他们，从书包里拿出一张A4纸递给任子阳，“我也没什么能感谢你们的，如果需要我帮忙写东西，或者补课的话，可以叫我。”
林默仰头看了一眼季曜，手抓紧了书包带，说：“高三的我也会。”
任子阳看着纸上的内容，惊呼道：“你、你就是林默？”
“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你学神的称号都传到我们年级了，我好几个同学的英语论文都是找你写的，听说你已经被保送到T大了？”
林默摇了摇头，“没有的事，都是瞎传的。”
“该走了。”季曜依旧面无表情，拉着任子阳往外走。
“那我先走了，拜拜。”
“嗯，再见。”
林默轻叹了口气，转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原本苍白的脸，此刻泛着红。他用凉水冲了把脸，水珠打湿了额前的头发和长睫。
林默朝着镜子笑了笑，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好看的，至少应该没在季曜面前丢了脸。
来这里一个月了，他终于见到季曜了。
“季曜，你走那么快干嘛，我还没和林默说完话呢。”
任子阳揉了揉被他攥红的手腕，嘟囔着嘴抱怨。
“以后少和那种人来往。”季曜语气冷淡，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为什么啊，我觉得林默人挺好的。”
季曜敲了下他的额头，毫不留情的说：“你觉得谁都好，从小到大被骗了多少次了，还不长记性。”
任子阳这下没话说了，毕竟季曜说的是事实。他也不再反驳了，乖乖的跟在季曜身后。
到楼前的时候，季曜停了下来。阳光照在他身上，投下一条倾斜修长的影子，把他黑色的发梢染成金色。
LED大宣传屏上，正放着优秀学生介绍，各种奖项说明占了一大半的屏幕，季曜仰头看着屏幕左面的照片。
少年有些拘谨的看着镜头，嘴角抿着看起来有些紧张。那双眼睛清澈而明亮，还有些倔强。
林默。
季曜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普通而简单的名字。真是和名字大相径庭，本人却是个聒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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