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疾驰在广阔的国道上，姜亦小心翼翼地把车速控制在安全限速内。虽说西北边城交规不严，但被抓事小罚款事大，没必要自找麻烦。
可有时候，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动找上你。
只开出去没多久，她明显感觉有人朝着她拍了两张照片。瞥了眼后视镜，一个脑袋肥大的男人骑摩托车带了个人，跟在她身后。
路上冷清，两辆车一前一后，空气中只余摩托车倏忽驰过的轰鸣声。
姜亦一轰油门，车身呼啸加速。
身后那人想也不想，随即跟上。
甩了十来分钟，那尾巴还是没甩掉。姜亦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要出事！她觉得心里似乎压着铅块，沉甸甸的。
索性算了。
正是朝阳满天的好时光，路过一个不大的城镇，姜亦靠边停车，进了一家早餐店。
铺子不大，只有一间小小的铺面，连招牌也没有，门口高高码放着蒸屉，卖豆浆、包子和油条，也卖牛杂汤、羊杂面，香气四溢，勾得人口水直流。
姜亦只买了两个包子，给钱的时候看了眼余额，又买了杯豆浆，坐在摩托车上，边吃边打量街上的人来人往。
跟着她的那辆车上的两个男人，等在岔道街口处的阴影里，姜亦就这样直直看着那两人，眼神似专注又似游离，似倔强又似懒散。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像藏了一把刀，冷光直射。
姜亦吃完包子，把塑料袋扔到早餐铺的垃圾桶里，不动声色地挨朝两个男人走了过去。
她神色清冷：“帅哥，交个朋友？”
两个男人一起回过头来，惊异的盯了她至少五秒钟。
脑袋肥大的那个男的呵呵笑起来：“妹妹，一个人？来沙洲打工啊？”
另一个男的是个歪嘴，也附和道：“沙洲的钱好赚得很，像你这样漂亮的，就更好赚了......”说着动手去扯姜亦脸上的口罩。
姜亦戴着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就算刚才拉下口罩吃包子，这两男人也几乎没看清她的整张脸。
趁着歪嘴的伸手的间隙，肥脑袋已经举起手中的相机，准备就绪。
怎么，她是什么明星么，弄那么大阵仗。姜亦后退一步，想也不想一巴掌过去，扇掉了歪嘴伸过来的手。
歪嘴猝不及防，连退几步。
“你们懂不懂礼貌啊！”姜亦语气缓缓的，很是平静地说道。目光扫过肥脑袋，又顺带拍掉了高高扬起的那只手机。
那肥脑袋一个激灵手机脱手，姜亦抄手捞住，送到面前一看，页面是微信聊天框，群名字叫“风月洗浴”。
啧啧啧，这名字，活脱脱那种味儿。
群里三十多人，姜亦往上翻，原来在她从旅行社出来的时候就被盯上了，她的照片发到群里之后，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身材可以啊，有正脸的吗？”
“送去金老板新开的那家，最近那边的货色都不行，生意差得很。”
“行，今天太阳落山前搞定，包您满意。”
“凭什么便宜老金啊，我这里也缺人啊，上周山西买来的那几个根本不行，笨手笨脚的。”
......
姜亦站在原地，心里咯噔一声，脑子里立马跳出两个词：“拐-卖”，“卖-淫”。
她抬头看向肥脑袋，又扭头看向街道，冷风刮在她脸上，沙沙沙地生疼。
“性子还挺野，”歪嘴率先上前一步，“你别介意，我就实话说了吧，全国现在都不好找工作，我们那的大厂子，有保底有提成小费五五分，薪酬福利你放心，全沙洲找不出第二家。”
肥脑袋是个暴脾气：“跟她啰嗦个什么劲儿，直接打晕带走，金爷和茜姐可都等着呢。”
说罢，看向姜亦，面露狠色：“怎么，看手机还看上瘾了，去了风月，有你看......”
姜亦没等他把话说完，随手一松，手机做自由落体运动，屏幕直挺挺拍地上去了。
“他娘的，动手！”
肥脑袋动手前还不忘去捡落在地上的手机。
姜亦没去管他，转身就走。
人口买卖和组织卖-淫，向来是手牵手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相关新闻她也看过不少，不过都是湖南广西一带居多，想不到连敦煌这样的城市也猖狂至此。
就在快跨上摩托车的时候，余光瞥见那人的手机亮了一下，又有微信消息进来。进来的是张图片，满是碎屏雪花的屏幕之下，映出个模糊的人影。
她心念一动，脚步一滞，复又转身。
迎面而来的是歪嘴手里的一把大刀，大概有剁骨刀那么大，他挥舞起来明显有些吃力。看来平日里不常使用，最多用来吓唬吓唬不经世事的无知少女。
送到门口的刀，不接也得接了。她稍一矮身躲过，只三两下这把刀就到了自己手里，瞬间反客为主。
“他娘的！你你你......”
姜亦：“你什么你，把你手机给我。”
群里又多了几条消息，那个叫茜姐骂急了眼：
“这男的，谁看见都给我直接弄死，出了事算我的。”
“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敬酒不吃吃罚酒！”
其中不乏污言秽语，姜亦刷过去，径直去看最开始看见的那张图，虽然带了口罩和帽子，但是姜亦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于朗。
她脑袋嗡嗡的，想把照片放大了看，只可惜手机屏幕碎得不行，照片都点不开。姜亦骂了句：“什么破手机！”
肥脑袋不服，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嘟嘟囔囔：“还不是你......”
“你自己没拿稳，怪我吗？偷拍还有理了？”
姜亦冷笑一声，拿着那破手机费劲地打了几个字，发在群里。
又说：“我和你们茜姐是老相识了，领我去见她。”
***
于朗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提了离职申请，十一黄金周一过，顺利成了自由职业者。
于朗一离职，父亲于海军就立刻从“高峰”户外俱乐部的高管那听到了消息。他给于朗打电话的时候苦口婆心：“离职了也好，可以来我这边帮帮忙。自家公司，以后迟早是你的，现在早点接手管理不好吗？”
于海军当年刚好赶上时代黄金期，站在机遇的风口顺势起飞，创办的轻生活家居品牌如今已经是颇具规模的跨国企业。
于朗不以为然：“谁说的，有职业经理人啊，以后也用不到我。”
“要不我在公司给你找个钱多事少的活……”
“爸，你就别管了，我最近想休息一阵，出去散散心。”
于海军重重叹一口气，拿这儿子没辙。接管公司，多少人眼巴巴等都等不来的事情呢，他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说：“也行，钱还够花吗？爸爸赚那么多钱，就是希望你能活得轻松点。你俱乐部那工作，起早摸黑三餐不饱的，我说啊早就该辞了……”
于朗没做声，活得轻松点？说得倒容易，他大概忘了自己的糟糠之妻是怎么死得不明不白的了。
……
接下来的事，一切都非常顺利。
于朗先是按时完成了之前一直卡壳的曲子交给朋友老冯，老冯很满意，版权费的预收款很快就给打过来了。
再是通过发小严周凯，查了秦竹的手机移动定位，最后的记录是在一周前，显示地点：敦煌。
于朗把手机导航上的目的地从若羌，改成了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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