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察言观色

虽然云烟内心有这样足够的自云烟认知，但是云烟依然还是不想从赵瞳嘴里听到让云烟回避的字眼，云烟知道这有一点病态和“你算老几”，但云烟宁愿自己识相地逃走，也不要被赵瞳隔离。云烟承认云烟做不到像maria一样全副武装、职业到顶、一份三块六毛四的麻辣烫也要开发票。云烟对赵瞳、对陈继年，云烟对他们两兄弟的感情越来越复杂，云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发现这一点的，云烟只知道，云烟脑子又进水了。

而且除了害怕赵瞳叫云烟离开之外，其实云烟更害怕顾惜叫云烟留下。云烟的生物自云烟保护本能告诉云烟，千万不要掺和眼前的事情。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有人的地方，就有林湖。同样的道理，有秘密的地方，就有敌敌畏，就看你要不要干杯。三番五次，成百上千次，无数次，顾惜和云烟手拉手地迎接着一个又一个手榴弹迎面飞来，从高中时候她和云烟手拉手地看人跳楼，到大学时候她和云烟手拉手地看着叶灵的汽车尾气在云烟们脸上熏出一个大写的“嗤”字，一路走来，血肉横飞，心有余悸。她是浑身铠甲、披坚执锐的耗子精，但云烟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狐假虎威的米老鼠。俗话说，轻伤不下火线。但云烟伤了，云烟想退下。

云烟刚想开口，顾惜就说话了。

她没有转过眼来看云烟，她平静地看着赵瞳，但是却对云烟说：“云烟，你先回公司吧。”

云烟愣住了。

人的仇恨其实分为两种：一种带着火焰和沸铁的热度，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想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焦躁，碾成渣，烧成灰，尖叫着一起粉身碎骨地化成黑压压的粉末吹向这个世界；而另外一种，则带着秋风和长夜的寒意，没有丧心病狂的复仇，只有淡然的厌恶，冰凉的生疏，想要忘记他，远离他，羞于提起他，想要告别他的世界，从此与他再无瓜葛。

云烟很肯定，云烟对顾惜的恨意绝对不是第一种。

过了一周左右，赵瞳就出院了，那天正好是周末。云烟打电话问maria，是否需要云烟去办理出院手续，maria在电话里和云烟说不用麻烦了，好好享受周末吧。但她最后一句让云烟有点不舒服，她说“一切有我呢”。

那种感觉又来了。

这种感觉让云烟觉得自己有病。

按道理来说，云烟应该庆幸不用加班的周末，云烟应该高兴不用面对赵瞳那张冰山脸时刻提心吊胆，云烟应该四仰八叉地躺在家里的软床垫上一边看TVB的狗血大剧一边吃着垃圾快餐的外卖从而度过最有意义的周末。但真这样了，云烟又觉得失落。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就像几天前，在赵瞳病房的时候，顾惜叫云烟先回公司时，云烟的感觉一样。人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你越让他舒服，他就越要自找麻烦。

不过从云烟离开赵瞳的病房之后，顾惜也没有和云烟再提起那天的事情。云烟无从得知在病房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以他们两个匪夷所思的思维模式来说，发生任何事情云烟都不会惊讶。他们有可能彼此相依相偎并排坐在病床上一起用一根红毛线翻着花绳打发掉一天的时间，也有可能在半分钟内就彼此大打出手，操起红缨大刀呼呼对砍一个下午。真的，随机的事儿。就像薛定谔那只举世闻名的猫，你在没有打开箱子之前，你是不知道它是生是死的，一只猫能够同时处在既是生又是死的状态，它想不举世闻名都难。

云烟连着几天察言观色，也没有发现顾惜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云烟的警惕之心也渐渐放松了下来。而且因为赵瞳住院的关系，公司忙碌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云烟现在早就已经可以像maria那样一边聊MSN，一边用QQ发送文件，同时电子邮箱界面上正在上传一个附件，与此同时能够准确地将一份传真发送给客户，当然，整个过程还可以用耳机打电话，如果需要的话——但maria永远比云烟略胜一筹，她在同时做和云烟一样多的事情时，还能顺手把卫生棉条换了。

这些日子里，云烟咖啡喝得比以往都要猛，当云烟把一杯接一杯的咖啡灌进喉咙的时候，那感觉其实很像在对一台大型收割机灌柴油。在这样的速度下，云烟抽屉里刚买的那罐烘焙咖啡，迅速地见底了。托咖啡因强大功效的福，云烟在工作时间内持续保持着目光炯炯的状态，仿佛两个大手电筒。中间有几次叶灵路过云烟们办公室的时候，云烟隐约地感觉她在对云烟微笑。是的，她和赵瞳顾惜一样，他们这些高层，都喜欢看着下面的职员们像匹马一样丧心病狂地为公司赚钱。

说起顾惜，有一个比较反常的地方是，自打从赵瞳的病房出来之后，她莫名地开始频繁地出入叶灵的办公室——对，就是用会议室改出来的巨大房间。她总是怀着忧心忡忡的神色进去，然后换一副焦灼难耐的表情出来。

有好几次云烟都忍不住想问她，这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自杀式做法，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云烟不想有一天又突然被通知，有一颗炸弹要在自己耳朵边上爆炸。但顾惜和云烟维持着一种极其微妙的距离，这种距离拿捏得简直太好了——既不会惹毛云烟，让云烟产生一种想要玉石俱焚的愤怒，同时又让云烟无法鼓起勇气，走近她向她询问，她用这种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凉意，拒人于千里之外。

周五下班之后，云烟去了久光的超市，为云烟自己买咖啡——当然，这是次要的，主要是为赵瞳买咖啡，否则云烟就直接去楼下大卖场了。云烟刚刚打听到他之前习惯喝的那种加了金箔粉末的日本矿物咖啡，在久光负一层的超市里就有卖。

因此云烟不用费尽周折地在网上找人国际代购。当然，云烟们俩的咖啡摆在不同的货架上，云烟的在国产商品区域，那里人流涌动，接踵摩肩，榨菜和尿布齐飞，鹅肝共螃蟹一色。而他喝的那种，则摆在进口食品货架区域，那里人迹罕至，呵气成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