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石头显然有点尴尬,他一贯的反应是抬头望天,挠挠头,再奇怪地哼了两句颇为喜感的笑声。
月华听见他笑,也哭不下去了,严石头接下来总是提着他那古怪的声音问道:“呵呵,夏姑娘,眼睛又入沙子了?院子里沙子多,我替你打扫一下。”
接着他就会到处找扫帚,然后不知怎么着,他竟笨手笨脚地把许多东西绊倒,最后连带他自己也摔倒在地,这时徽立冬就会跑出来,严石头便对她打躬作揖,连连道歉,和她一起把现场打扫干净。
月华原来那悲伤的情绪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想捧腹大笑,但她心里使劲劝自己不可取笑别人,有两次,月华怀疑他是装的。
今日严石头却没有找扫帚,只是轻声问月华:“洛大夫在吗?”
“她在后院。”月华也轻声道。
“多谢。”严石头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像下定决心要做一件大事一般,慢慢走向柴房。
月华见严石头来,便回屋看孩子,最近孩子特别乖,总是定时睡觉,还三个一起睡。
没想到的是,月华回屋竟看见丁兆蕙坐在床边,看着三个小外甥,脸上很是高兴。
“二哥儿,你怎么回来了?”月华诧异道。
“呵呵,徽大夫出去了......呃,我怕你忙不过来,就回来帮忙。”丁兆蕙今日似乎心情大好。
“她......”月华想说她在家,话没说完,屋外传来了严石头的声音:“洛姑娘,我......”
“石头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徽立冬似乎很难为情道。
丁兆蕙听见徽立冬的声音,猛然一惊,像触电般站了起来,想回避才发现徽立冬和严石头就在屋外,他显得坐立不安,蹙眉很是苦恼。
“我......呵呵......”严石头又开始笑起来,他的笑声实在太奇怪,月华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丁兆蕙以为月华笑他,蹙眉瞪了她一眼。
“洛,洛姑娘,这是鄙人的心意,你就收下吧,东东也很欢喜......”严石头道。
月华猜想严石头也许给徽立冬一件较为贵重的物品,丁兆蕙一听,以为二人好事将近,又咧嘴顽皮地笑了起来。
“石头大哥,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徽立冬道。
“这......为,什,么?”严石头说话十分慢。
“我,我心里有别人了,我对东东好,是因为我与他投缘。”徽立冬道。
“哦......他是谁?”严石头声音有些茫然,还有些失望。
“......”徽立冬一阵沉默。
“他人呢?......”严石头一连问了好几个假设的问题,徽立冬都没有应答,屋里的丁兆蕙眉头开始连成一条线,显得焦躁不安。
接下来,二人没有说话,好长一段时间,月华和丁兆蕙没有听到屋外有声音。丁兆蕙以为两人走了,正准备出去,突然听见徽立冬道:“石头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丁兆蕙一听,很是无奈地又摇了摇头,回到椅子上坐下。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严石头固执道。
“石头大哥,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从前自以为有点小本事,便自视清高,与他初次邂逅,却任性胡闹,对他百般刁难,害他满口长疮,痛不欲生。
而我很快便遭恶人欺骗毁谤,虽是清白之身,可名声尽毁,我让祖宗父母蒙羞,更被逐出家门,可他不计前嫌,对我念念不忘,我怎么能连累他?......”徽立冬悲伤道。
丁兆蕙一听,晴天霹雳,杵在原地,目瞪口呆,原来与他们朝夕相对的“徽立冬”就是丁兆蕙心心念念的徽立春,徽大姑娘。
“哦......”严石头道。
“我这辈子只想守护他,只要他安好,就够了。”徽立春道。
“噢......我还以为,呵呵......”严石头又开始怪笑着,以掩饰他此时的无比尴尬。
“石头大哥,对不起。”徽立春对他深深一躬道。
“呃......呵呵......我要回去给东东做饭了......”严石头挠挠头,对徽立春笑了笑,说了句告辞,便像装了风火轮般一溜烟儿走了,从严石头的语气里,有那么一瞬,月华好像听出了一丝欢快。
这时,丁兆蕙一脸凝重地打开了门,径自走了出屋。
“你,你怎么在这里......”徽立春看见丁兆蕙出现在面前,显然无比震惊。
“立春,姑娘,你,就是她?”丁兆蕙看着徽立春双眼噙泪道。
徽立春显然很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只是......我不是,姐姐......”
“你瞒得我好狠......”丁兆蕙看着徽立春激动道。
月华看着二哥和徽立春相认,终于会心地笑了起来,但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接下来的好一段日子,徽立春有意避开丁兆蕙,她对自己的过去仍耿耿于怀。丁兆蕙则放长线钓大鱼,对徽立春很照顾。
严石头和严冬冬再也没有来过月华家,月华看出徽立春有点想念严冬冬。
这日,丁兆蕙突然兴奋地跑到月华面前,给她扬着手上的一把小匕首。
“这是什么?”月华问道。
“这是展昭临走前交给我的,没想到他竟......”丁兆蕙眼中湿润了起来。
“这是......”月华接过匕首,不解地看着他。
“匕首里藏着一封信,原来他临走前去见过娘亲一面,他跟娘亲说了立春姑娘的情况,说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只是一时糊涂受了坏人的骗,她怕侮辱了丁家,不肯与我相认,他还劝娘亲接受立春,娘亲同意了,给他写了这封信。”丁兆蕙道。
“原来他早就告诉我,她就是她,我真是糊涂透顶啊!”丁兆蕙道。
月华打开信一看,上面清晰地印着大娘的字迹:
“兆蕙,今日展姑爷冒险来见为娘,对为娘说了许多徽姑娘的事,原来立冬就是立春,展姑爷说她不仅是江南徽家的大千金,还是个宅心仁厚的接生大夫,年纪轻轻救了许多人。为娘这几日与她接触,她落落大方,仁心敬业,对锦娘细心照顾,为娘甚是欢喜。
展姑爷说,早在一年多前你答应去徽家提亲,却一拖再拖,到最近才去,以至于徽姑娘后来遇到恶人,名声尽毁,为娘认为,这全是你之过。
为娘从小教导你人无信则不立,何况婚姻大事,岂同儿戏?为娘命你立刻去徽家道明一切,想方设法让徽家重新接纳徽姑娘,并尽快娶她过门。
天宇的孩儿很快就出生,为娘也希望你开枝散叶,好让为娘一享儿孙满堂之福。你成家后要修心养性,善待妻儿,切莫贪玩胡闹。
另外,展姑爷跟为娘说了你大哥兆兰与秀梅之事,为娘感叹秀梅身世之坎坷,为人之孝义,你二娘也对她很是满意。
他们从小定了婚事,不管如何,他们的婚事万不能变,你大哥和她要去唐门三年,你要尽力协助他们。男儿志在四方,为娘希望你们一如既往,行侠仗义,救人于水火,不得有违礼法,不得作有辱祖宗和丁家之事......”
月华看着信,抚着匕首,眼睛模糊起来,那时他与苏杏儿到茉花村停留了几天,他百忙之中还给二哥做媒。
大娘明白事理,深明大义,能不计前嫌地接受徽立春作儿媳妇,没有展昭的劝说,是万不可能的。
“大娘,娘亲,展郎......”月华想起亲人,忍不住伏案大哭起来。
徽立春听见哭声,连忙进来瞧瞧,看见了信,也莫名感动。想起展昭早已不在人世,她不禁鼻子一酸,也黯然淌下了泪,她轻轻抱着哭泣的月华,安慰着哀伤的她。
“我们不能辜负了我娘亲和展昭的苦心,立春姑娘,你就答应我吧。”丁兆蕙看着她认真道。
徽立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终于点了点头,动容说道:“我一定不会辜负太君对我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