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姨娘，名唤顾姜歆，长得圆脸短鼻，看上去很是显小。
今年该有三十五六了，看上去却跟双十少女似的。
赵姨娘脸色铁青地盯着她的嘴，听见她说昨夜自己想着女儿左右睡不下，索性出去走走。
路过杏苑的时候知道老爷宿在这里，便支使翠银进去看看。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姨娘冷哼一声，不齿道。
“看看？你是去听墙角吧！”
顾姨娘虽说如今受了刺激，不太机灵了，但对这种事还是觉得羞耻。
被人突然点破，一下变得脸红脖子粗。
吭哧吭哧地想要狡辩，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反倒是赵姨娘不耐烦了，催她继续往下说。
“管你是不是听墙角，你赶紧说听见什么就是了，费这么多话做什么，等下来人了满府都要知道你顾姨娘深更半夜去别人院子里听墙角！”
顾姨娘一下子把赵姨娘摁住，大惊失色地喊。
“你可莫要瞎说！我可没有听墙角！是翠银去听的！”
不远处的翠银听见主子见她，还回头来看。
此时，顾姨娘更是脸红得抬不起头来。
赵姨娘此时已经窝了一肚子火，懒得再跟她废话。
只冷冷地斜瞪着她，等她往下说。
果然赵姨娘安静了，顾姨娘反倒也跟着正常起来，她喝了口茶水，继续说。
“翠银去时老爷跟……跟她正在说话，翠银回来便告诉我，老爷叫那个姓苏的狐媚子好好养身子，府里想再添个小少爷！”
赵姨娘再不想相信，听完这番话也该新个七七八八了。
她一下子握紧手帕，整个人如遭雷劈，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爷……老爷竟真想让苏瑾这个贱人给他生儿子？！
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妻妾，为什么只有萧柔微这个疯婆娘生出了两个儿子，真当她们心里不清楚吗？！
赵姨娘恨得要泣血，当年她怀第二胎，只敢深更半夜偷偷摸摸找郎中来看脉。
岂不知这侯府上上下下都是萧氏的眼线，第二日满府都来跟她道喜！
道喜，道的哪门子喜！
那时正是姨娘们勾心斗角的风云时候，谁有了身子都千捂万瞒，切不敢声张。
直到胎十足十的稳了，才敢装得惊喜的样子告知老爷。
那时候她赵晨曦怀胎还不足月，正是要紧的时候，第二日萧氏就恨不得昭告天下！
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果不其然，当月她就“脚滑”，流胎了。
更让赵姨娘耿耿于怀夜夜以泪洗面的，是她经此一事竟再怀不了孩子。
当日她听闻这个消息，险些昏死过去。
哭得嗓子都哑了，整个人大病一场，足足三月没起来床。
赵姨娘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恨不能撕了萧柔微这杀千刀的毒妇。
如今萧氏眼看着要失去依仗，她自然是高兴。
但一想到府里要有第二个女人生儿子，她就要发疯。
赵姨娘一直觉得，自己没保住的那一胎，一定是个男胎。
其实当时她还不足月，根本诊不出男女。
可赵姨娘疯魔似的认为自己本该有个儿子，那一定是个儿子！
从此哪个姨娘怀孕，她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的肚子。
可笑，自从她那一胎流后程修竟开始重视她们后宅这些女人威胁子嗣的烂糟事。
后面几个姨娘，都稳稳当当地生下了孩子。
虽然各个都是女儿，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孩子。
凭什么先前不管，偏偏要她赵晨曦流胎之后开始管了！
凭什么人人都能生，偏偏她赵晨曦再也生不了！
赵姨娘恨得心都快碎了。
现在府里除了萧氏以外即将有第二个女人有生儿子的权利，赵姨娘更是目眦欲裂。
若是从前不让旁人生儿子，那今后也不要让旁人生！
赵姨娘此生最恨自己不能做的事，却让旁人做。
她听完顾姨娘的话，心里泛起莫大的悲哀。
她本以为这几个姨娘都是女儿，即使自己再生不了，大家也可以平起平坐。
如今，程修竟然想要苏瑾再给他添个儿子。
无疑，是将这本就岌岌可危的天平给打破。
赵姨娘心里的账算的明明白白，要么大家都一样，要么谁都别好过！
思及至此，赵姨娘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她匆匆敷衍过顾姨娘，叫上丫鬟翠草就走了。
去的方向正是萧氏的院子——梧桐居。
待赵姨娘彻底不见人影了，顾姨娘笑了笑。
慢悠悠地斟了杯茶，全然不似方才疯癫的样子了。
“姨娘！”
杏苑内一声脆生生的响，光听声音就能猜到小姑娘该是长得美极。
银铃似的，在庭院里一喊，任谁都要忍不住去看看是哪个天仙似的小妹。
可银铃般声音的小主人一露面却叫人大跌眼镜——竟是个蓬头垢面的丑娃娃。
若说她丑，也有些冤枉了，这姑娘身形优越。
虽然只有十五六岁，但单看身形也是个美人坯子。
坏就坏在这张小脸上——又黑又脏，瞧不出什么俊模样。
这个年纪的丫头最是喜欢折腾自己的发辫，可她的头发却只是草草梳起来。
半点时髦样式也没有，仅仅只能算作是整齐罢了。
再看穿着，简直不能配得上“广阳府”的名头。
衣服颜色全是素的，仿佛耄耋老人的打扮，平白显得老气横秋。
单单只有这双眼睛长得还算衬得上她这把嗓子，灵动异常，流光溢彩。
不错，这姑娘正是苏瑾所生的女儿，广阳府的五姑娘，程令萱。
脸上的黑灰，也是出自苏姨娘的手笔。
不仅如此，连小女儿程莹莹的脸也没逃过，一律打扮成街头叫花子的模样。
可即使被打扮的如此平庸丑陋，程令萱却无半点怨言，甚至欣然接受。
整日卖傻装呆信手拈来，近几月是愈发得心应手。
连苏姨娘都快信了，自己女儿脑子没生全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苏姨娘自那日程修留宿后肚子争气，竟真的有了身子。
程令萱亲眼见到了萧氏的恐怖手段，更知这后宅堪比龙潭虎穴。
为了她们母女三人，她马虎不得。
可怜她花一样的年纪，却已然有了此等城府。
也不知是好是坏，只得且走且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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