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七七一到外面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外面的空气真好。
她没有犹豫,径直往冬鸾宫走去。
她要去找墨梅,不仅是要传授医术,还要向她打听一点事情。
冬鸾宫,倚梅阁。
着石青色罗裙的少女见了她,露出一丝笑意。
她站在门口欠身:“皇嫂。”
崔七七见了墨梅,分明也只是离开半个月,因这段时间在扬州发生了太多事,倒让她生出一种“许久未见”的感觉。
“我们进去说。”
崔七七道。
倚梅楼里按照惯例,人被清空了。
崔七七坐下来问:“上回跟你说的那些,可都融会贯通了?”
墨梅点点头,不仅把上回学到的东西复述了一遍,还举一反三,添加了许多自己的观点。
崔七七支着下巴笑:“再这样下去,我就教不了你什么,该轮到你教我了。”
墨梅脸一红,低了头:“嫂嫂谬赞。”
“你怎么也学起自谦那一套?我夸人可都是真心实意的。”
崔七七并没有继续闲聊下去,而是传授起了今日的功课。
墨梅听的认真。
时间过得很快。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了。”
墨梅起身:“我送送嫂嫂。”
崔七七却没站起来:“送那么急做甚?我还有话要问你。”
墨梅一愣,复又坐下:“嫂嫂要问什么?”
崔七七似不经意:“皇后娘娘,待你们好么?”
崔七七把身子往前倾了些许,直视着墨梅的眼睛:“三妹妹,这对我,对你二皇兄,都很重要。”
她并没有对墨梅用催眠,但墨梅望着这双意味深沉的眼睛,不可自拔地陷了进去。
“皇后娘娘平日里,确实对二皇兄无微不至。
只是私底下……好像并不是完全这样。”
墨梅犹豫着,讲出了一件许多年前的事。
那件事有些年头了,墨梅那时还小,可那一幕,她至今不曾忘。
那年墨梅五岁,墨子圭十一岁。
冬日的梅花开的正艳,地上堆了厚厚的积雪。
墨梅那时只觉得梅园里的梅花好看,想要折下来把玩。
可她身高不够,小小的身子踮起脚尖,怎么够也够不着。
积雪尚未融化,她脚下一打滑,眼见着就要往地上摔去。
“三皇妹。”
清越的少年音泠泠入耳,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了她一把。
小姑娘一惊,抬头看见眉眼精致的少年温然而立,如玉的面上含着春风般的笑。
“谢谢二皇兄。”
年幼的墨梅乖巧地行了个礼。
生性内向的她有些怯意,但面前少年温和的模样让她安定了下来。
墨子圭微微抬头看了看她头顶的梅花:“梅花很美,三皇妹是想折下来么?”
墨梅一阵惊惶。
她忽然记起了宫规——宫中的一花一木,都不可攀折。
虽然这规矩只是针对宫人的。
若是帝王宠妃,还不是想摘几朵就摘几朵。
但生母不得宠,又不如墨雪讨喜的墨梅显然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本。
墨梅不知道如何辩解:“我……没有……”
墨子圭笑了声,却没有斥责她,而是温和道:“梅花之美在于魂,迎霜傲雪,傲骨不折。
若是折了,反倒不美。”
墨梅懵懂地点点头。
只觉得二皇兄好温柔。
连母妃和妹妹都没对她这么轻声细语过。
突然,她的脸色一白,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那神色不再是对着他。
墨子圭笑意凝了凝,他回头,看到远远走过来的皇后倚仗,那边似乎还没有发现他们。
他唇边的笑意淡了。
墨梅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皇后朝墨子圭心窝上踹的一脚,把母子的关系踹的比这冬天还冷。
那段时间,皇后与墨子圭在冷战。
墨梅不知道这桩缘由,她只是单纯的害怕皇后。
那时候皇后还没有现在这样惯于装和善,那时她毫不掩饰对他们这些庶出子嗣的厌恶,哪怕她只是个公主。
墨梅害怕面对她。
“怕么?”
墨子圭转过身来,轻声安慰她,“怕就躲到石头后面去。
为兄来应付她。”
应付这个词听起来有点怪。
墨梅注意到墨子圭说这话时,向来温和的脸上一片淡漠之色。
二皇兄似乎不喜欢皇后娘娘。
墨梅不明白为什么。
皇后娘娘虽然对他们不好,但是对二皇兄应该是很好的啊?年幼的墨梅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对皇后本能的恐惧让她乖乖跑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藏的严严实实。
皇后很快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墨子圭微颔首,淡淡道:“母后。”
皇后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礼数都忘了吗?”
皇子见了皇后,理当俯首作揖。
墨子圭往日都做的很好。
就连皇后身边的宫人也觉得吃惊。
二皇子一向最知礼数,怎么这回这么不对劲?墨子圭唇边溢出一丝温和的笑,眼神却微冷:“母后可配儿臣以礼相待?”
十一岁的少年到底年轻气盛,还不懂完全的收敛锋芒。
前些日子才遭遇了那种事,若是换了别的孩子,只怕要闹个天翻地覆。
墨子圭这般反应,已经是冷静到极致了。
“你是在出言顶撞么?”
皇后脸色一沉,“本宫是你的母后!你的孝何在?你的书都白学了么!”
墨子圭嘲讽地勾了唇角:“母后也知儿臣是您儿子?您压我一个孝字,儿臣敢问母后,懂不懂一个尊字。”
所有人都认为孩子必须要孝顺父母,却从没有人觉得父母也得尊重孩子。
皇后把他当一个通往权势地位的工具,她,尊重他么?皇后恼羞成怒:“冥顽不灵!你就在这跪上两个时辰,给本宫好好反省!”
墨子圭这几日的不听话让她烦心。
她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傀儡,而现在的墨子圭无疑是逐渐脱离她的掌控。
墨子圭没有再为自己辩驳,他神色重新恢复平静,连一丝嘲讽的笑意都敛了下去。
他一撩衣摆,静静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这……”
宫人想说,这责罚是否过于严厉。
这天寒地冻的,再过两个时辰就入夜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敢替他求情,就一并跪着!”
皇后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