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意到他的侧脸有些冰冷,往日总含着温柔笑意的眼底染上沉闷的郁色。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言兮,我……”
崔七七想开口解释,被墨子圭轻声打断:“不用说,我信你。”
他抱着崔七七,没有转身:“多谢燕太子救下吾妻,来日再谢。”
诶?崔七七惊讶,他怎么知道,容与是救了她?他没有误会她跟容与,那他……在不开心些什么?容与是什么表情,崔七七看不到,她只知道直到言兮抱着她走出了房门,那位燕国太子,都没有说话。
容与目送着墨子圭抱着崔七七离开,他眼中的光似是锐利了几分,又黯淡了下来。
他走到床边,捡起那被墨子圭扔下的红袍,一声轻笑。
墨子圭抱着崔七七,身形极快地穿梭在夜色中。
崔七七现在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他不想被其他任何人看到。
可已经被容与看到了。
如果容与不是因为救她,墨子圭非先找他打一架不可。
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要是自己的妻子受委屈了还忍气吞声,那还是男人么?墨子圭翻墙进了盟主府,让崔七七一顿吃惊。
大名鼎鼎的君子竟然还会翻墙……很快,他们就回到了房里。
崔七七被墨子圭轻轻放在床上,他半蹲在床头,问:“受惊了?”
一路上他已经检查过,她没有受伤。
崔七七摇摇头,又点点头。
惊吓是有,幸好,有惊无险。
墨子圭眼中郁色更甚。
“你怎么知道,他……是因为救我?”
崔七七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一般人进来,看到那副场景,只怕都会以为是容与欺负她了罢?况且燕太子的名声又不怎么好听……人们很容易就认定他干的出那样的事。
不过,墨子圭又岂是一般人呢?“那扇门是损毁的,若只是他冒犯你,用不着毁掉门。”
墨子圭低声,“而且,那琴师的目标在于你。我很担心。”
“琴师?”
崔七七一下子想起那个白衣男子,“我见到他了。”
墨子圭心微紧。
“不仅如此,我还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崔七七缓声,“姜国的七皇子,崔南安。”
在听完崔七七讲述完来龙去脉后,就连墨子圭也不由为她的惊险捏了把汗。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跟琴师对上。
那琴师能够骗过他的眼睛,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他很担心她的安危。
没想到,中间还出来一个崔南安,跟琴师前后夹击。
如果不是容与把她拉进了房里,她恐怕……墨子圭的眉头微蹙,他本就泠泠如玉的容颜,轻轻皱眉的模样像极了一触即碎的瓷娃娃。
“你别皱眉。”
崔七七抬手想抚平他的眉头,“我一没跟人发生什么,二没受伤,你为什么还不开心啊?”
“我没能保护你。”
墨子圭说这话的时候透着几分自责,“给了别人救你的机会。”
给了别人救她的机会。
这话乍一听,还以为是他对她有什么不满,巴不得她没人救。
但崔七七明白他的意思。
他以为,他一个人就可以把她保护的滴水不漏,让她安然无忧。
那样,就不会有别人救她的机会了。
可今天,他中了琴师的声东击西,让她一个人身陷险境。
墨子圭把这一切都归咎为自己的无能,所以他不开心。
“墨子圭!”
崔七七被气笑了,直接喊了他的全名,“你真把你当神了?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你也说过,你不是神,你是个人,是人就会有疏漏,你又何必把一切都怪罪到自己头上?你累不累啊……”
“可是……”
墨子圭微微侧首,“我不是天下人的神,可我想做你一个人的神。”
只想做你一个人的守护神,护你一世安康无忧,长乐无极。
崔七七:他还是这么会说话。
但她也知道,若真大难临头,他还是会守护天下,守护他楚国的百姓。
他是楚国的守护神,不只是她一个人的。
那是他的责任。
倘若他抛下了那份责任,沉溺于儿女情长,也就不再是那个高风亮节的墨言兮了。
“对了,那个琴师,你有没有见到他?”
崔七七问。
墨子圭提起这个就颇为郁闷:“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简直不能忍。
“竟然能躲过你。”
崔七七讶然,“那你见到了他的模样?”
墨子圭摇头:“未曾。”
那也是他奇怪的地方。
论易容,他自认是登峰造极,没人能逃过他的眼睛。
总不会……那就是琴师的本来模样罢?“他长什么模样?”
墨子圭问。
“挺好看的……”
崔七七斟酌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没你好看。”
墨子圭轻笑。
好看……那他见到的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就绝对不是琴师的本来面目了。
不是易容,却能改头换面,难道……是幻术?凭那琴师能够以琴音催眠众人来看,他应当是精通这类幻术的。
崔七七见墨子圭思索,干脆直接道:“说也说不清,我画给你看罢。”
墨子圭:崔七七拢好衣服:“行了,不逗你啦。”
这个人,甜言蜜语倒能面不改色地说一箩筐,真要较起真来,他却一下也扛不住。
墨子圭不自然道:“作,作画罢。”
她这么突如其来的撩拨,他有点承受不住。
房中备了纸笔,崔七七铺开一张宣纸,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像。
她得感谢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要是换一个不会丹青的,可就难以描绘出那人的模样了。
崔七七画的,是名仙风道骨,容色出尘的年轻男子。
墨子圭看着崔七七笔下一点点显现的男子,不动声色。
崔七七画完,问:“这个人,你认识么?”
墨子圭掌权多年,与其他几个国家的重要人物都打过交道。
她不认识的人,他不一定不认识。
墨子圭盯着画看了半晌,摇头:“从未听闻七国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我未曾见过。”
连墨子圭都不曾见过。
线索就这么断了。
墨子圭看罢,拿起那幅画,往点燃的蜡烛上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