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救人与救己

赵老爷与赵夫人对视一眼，叫几个丫鬟来嗅了嗅那铜板。

丫鬟们七嘴八舌道：“我们中只有英红常用这桃花气味儿的胭脂，确实是英红身上的胭脂味道。”

穆云笙还未来得及松口气，绿枝却不依不饶起来：“怎的绝无可能？你怎证明这铜板不是她给情郎的体己！”

穆云笙头也没回，只向赵老爷与赵太太低头回话：“赵小姐近日多在我留仙楼赏光，英红姑娘每日跟着小姐出入各处，只要细细打听，到处皆有人证可以证明她之前并未见过我四叔。至于今日留英红在府，应该是赵小姐的意思，英红自己也必不可能料到今日由她去关后门，就更不可能存在私会情郎的说法了。”

穆云笙这番话声音虽不如绿枝大吵大嚷来得吸引人，但胜在条理清晰，众人只要听了都觉得有几分道理。赵老爷咳嗽一声道：“既然你如此说，那就等棉儿回来问问她，留英红在府是她的意思，还是英红自己的主张。”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解决了大半，剩下的事只是等赵棉回来，就能顺利证明英红的清白。

英红感激的目光已经向穆云笙投来。穆云笙冲她安抚地笑笑，又拢手回禀赵老爷道：“既然如此，我可否先回留仙楼准备晚上的饭菜？来时紧急，我也未在楼里安排，恐怕其他人做事不力。”

赵家世代经商，生意大于天，与这相比内宅这一点即将解决的小矛盾登时显得微不足道。穆云笙如愿以偿得到了赵老爷的点头示意：“下去吧。”

穆振学刚出赵府，腿脚一软便要坐在路边。穆云笙并未停下来等他，冷冷道：“四叔，留仙楼生意红火，一刻也等不得你懈怠。你要是如此不中用，便趁早卷起铺盖回家的好。”

穆振学咬咬牙爬起来，跟在穆云笙身后，唯唯诺诺道：“今日的事……要谢谢你。”

“可别谢我，我不是为了救你。”穆云笙一句话把他剩下卡在喉咙眼儿的感激全堵了回去。

来的路上有马车，回去的路上可没有了。为了不耽误晚上的饭点，穆云笙走得飞快，便走便回答穆振学：“英红是赵小姐的贴身丫鬟，赵小姐对我有恩，英红被为难我便不能这样坐视不管。”

“否则你以为以你对我母亲和弟弟的作为，我难道会救你么？”

最后这句话冷若冰霜，穆振学竟不自觉打了个寒蝉，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哀求：“……笙丫头，以前都是我不懂事，往后我只想一心学好，不敢说能对得起二哥，只求能弥补我以前做得混账事。”

他一提到穆云笙的父亲，穆云笙心便不自觉的软了。

时值盛夏的黄昏，穆云笙看着街头人来人往，想起去年这个时候父亲刚死不久，她牵着穆云书的手来镇上卖菜时，穆云书说的话。

“姐姐，以前爹醒着的时候还说要带我来镇子里买糌粑吃呢，可是后来他睡过去了，就再也没人提了。姐姐，姐姐你有钱吗？我想吃糌粑。就一块也行，我饿，姐姐我饿啊……”

那时的穆云笙身上只有卖菜所得的五十六个铜板，她咬咬牙掏出二十个铜板买了一块糌粑。那块糌粑做的十分难吃，若是放在现世她一眼都不会看就直接丢进垃圾桶了，可是自从来到穆家后这样的食物对她来说都是上天的恩赐。姐弟两人将那块糌粑分着吃了，晚上回到穆家，穆老太算过钱就发现不对，自然又是一顿毒打。

今时不同往日。

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到腰间荷包，那荷包做工精致，是赵棉给她的，里面已经有了赵锦给她开的了二十两银子工钱。这些银子够她买几万个糌粑，可是要救出穆云书和林氏，着实还有些勉强。

穆振学看懂了她的心思，拍着胸脯道：“侄女儿，就当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我会对嫂嫂和你弟弟好的，这样九泉之下，我也好去见二哥。”

穆云笙经过这半日对穆云书的观察，看出他应该是真心悔过。她念头一转想到在仙客来做掌柜的穆振嘉，心中动了些心思。

“我早就说过，你要一心向好，我不会拦你。”穆云笙迈开大步往留仙楼走，穆振学忙不迭跟上去，“从今儿起，你端盘子之外再跟着账房师傅学学打算盘的手艺。别急着谢我，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能不能翻身，到头来可还要看你自己。”

赵棉刚进宣公子府，还没有和宣哥哥说得了两句话，赵府的小厮便急急忙忙来请。赵锦与宣公子不待见，赵棉也知道，因此还以为是自己哥哥的恶作剧。

直到小厮面有难色地说是英红姑娘私会情郎被抓住了，赵棉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出得府与宣公子依依惜别后，赵锦早在马车上等她。

“你那丫鬟不是平日一直跟在你身边么，怎么还有功夫私会情郎？”

英红是与她一道长大的丫鬟，在赵棉心中的分量便如半个妹妹，自然也是着急的：“我今儿还想着有哥哥你陪我，便放她在院里让她替我看着后门，骂一骂那来讨钱的穆老太。”

“来讨钱的穆老太？”赵锦倒不知道穆云笙的家人无耻赖皮道这地步，兴趣被赵棉勾了起来，“当初自己卖的孙女儿，如今还有脸上门来讨钱，不是讹诈是什么？我一个厚不要脸的商人倒都替她恶心。”

赵棉早习惯自家哥哥的自嘲，直接略过那句“厚不要脸的商人”，气愤道：“就是说啊！可是不给又不行，穆姐姐的母亲和弟弟还在穆家。我不让穆姐姐给他们钱便是因为我已经给过了，想为她省点心。你可知她那么拼命接管你的酒楼，就是想赚了钱把她母亲和弟弟弄出火坑来的。”

赵锦到此时才有些相信，穆云笙的家庭也许真是他远远不能料想的糟糕。

在赵府门前放下赵棉时，赵棉还不忘给他留了个念想：“哥你还有什么不信的，不如亲自去穆家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