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穆家四叔

且说此时天色不早，英红今日没有随赵棉出门，在赵府独自打理赵棉院中的事物。眼看时辰将至，后院该落门，她刚要合上门扉便被人缠住，一时挣脱不得。

放声喊人之前，那扒着门扉的手连忙掩上她的嘴。英红心中一惊。

这是一双男人的手！这人身上带有与前几天穆家人身上相同的酸臭气味，但捂住她嘴时又刻意少用了几分力气，颇有讨好之意。

这男人似乎并不敢冒犯她，饶是如此这气味也已经熏得她想吐。

英红大着胆子奋力挣脱，又惊又怒，低声呵斥道：“什么人？！不要命了么，看我这就叫小厮打出你去！”

“饶命！饶命！”那男人一听便慌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了英红的一条腿，“我是别村路过的人，听说我侄女……有个叫穆云笙的，被卖到赵家了，现下做了酒楼的管事，就想去投奔她找个正经差使。不是有意冒犯，只求小姐指条、指条往酒楼的路……”

这下倒是英红愣住了，两朵红云悄悄爬上她面颊，一下子使她又羞又气。她虽从小入了贱籍服侍赵小姐，可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但这个男人上来就摸了她的脸，又抱了她的脚，须知未出阁女子的脚从不示人，十分珍重，这下可真是惹得英红手足无措。

英红忍着羞恼意，给穆振学指了往留仙楼的路，看他可怜，又塞给他两个铜板，叫他买些什么填填肚子。

穆振学十分感激，连连称谢地走了。临了英红隔着门缝悄悄看着穆振学的背影，谁知穆振学走出不远也回头看了后门好几眼，脸上满是感激，惹得英红心中更是小鹿乱跳。

正此时，后面一双手直伸过来掐住她的肩膀，正吓英红一跳：“我说半日不见你人，也没跟你主子出府，原来是来这里会情郎了？”

这声音尖酸刻薄，正是赵家庶出大小姐房中的大丫鬟，绿枝。

绿枝原本就看英红不顺眼，恰好今日午后去厨房传话，回来得晚了些便正巧看见英红在此处被陌生男子缠上。

她只远远看见英红给那男人了几文钱，至于穆振学的长相、一开始抱着英红大腿磕头的可怜模样，绿枝一概没有瞧见。她只是看英红不顺眼便要变着法儿为难她，一看到这疑似是英红会情郎的场景，立时来了精神，大嗓门扯开恨不得满院的人都听见：“趁着主子不在就溜出来，我倒是一贯不知你还有个情郎。”

英红脸上又羞又臊，道：“不要乱说！那是穆家来的人找穆云笙，路过赵府便来问路的。”

“来问路？怎么偏偏不问其他人，就叫你撞见了呢！”绿枝冷笑两声，“你不是还趁手给了他几个铜板么，还说你们不认识？”

“我只是看他可怜就顺手施舍他几个铜板罢了。你莫要以为谁都是你，年纪大了还赖着脸皮留在大小姐房里不出去，打量勾搭哪位少爷呢！”英红恨恨骂道。

绿枝想不到一向看着温顺的英红竟然逼急了也会反咬她一口，更兼被英红说到心坎儿上，又气又怒，扬手给了英红一个耳光，街上的下流话也一股脑儿全抛了出来：“小娼妇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脏水还泼到姑奶奶头上了？我这就扯你去你家主子跟前，叫她管好自己的下人，别什么不知底细的货色都买进府里，还连带着不教下人好！”

绿枝自穆云笙进府就看不惯她，这一句话骂了两个人，是有意要把脏水泼到穆云笙身上去。

两人的这番拉拉扯扯动静不小，已经吸引了不少仆人注意。

绿枝见人多了更不怕，大吵大嚷说抓到穆云笙叫自己家里人来引诱英红的证据。赵锦和赵棉眼下都不在府里，倒是让她越吵越嚣张。仆人中也有看穆云笙转眼几天就与他们不同而暗自妒恨的，眼下更是添油加醋，在旁边看起了笑话。

“三百五十六两？”

“是。”

“鱼钱菜钱，都是每日定时去勾的？”

“是。”

“酒楼也没有赊欠别处的银子了？”

“啊，那倒不是。”穆云笙摇头，从柜台后搬出另一本账本来，打开来指给赵锦看，“李家二小姐今日中午赊了剁椒鱼头、酸菜鱼和水煮鱼片，还预定了明日一桌全鱼宴，明日送菜到府，一起领银子，共识十九两。胡家大小姐今日晚上赊了全鱼宴和红烧肉，还点名要我多做一道双皮奶送过去，加起来一共十六两……”

赵锦瞧着那赊欠款项下面还有长长一串名录，什么李家少爷张家公子，他认识的不认识的上面都有，皱眉道：“奇了，这些人为什么不来酒楼里吃？每日送菜上门，也要耗费伙计脚程的。这一部分的亏损，你可算在里面了？”

酒楼要招徕客人，当然希望大堂里越热闹越好，可是客人都叫送菜到府，大堂不免会冷清许多。赵锦根据大堂的情况估计穆云笙这十日的利润最多也就一百两，谁知还有这么多额外的进账，但是大堂坐的人少，外人看起来自然认为这家菜品不行，愿意进来的就少，这个道理，赵锦不相信穆云笙不明白。

穆云笙神情自若没有答话，旁边的小厮面露难色，对赵锦道：“公子，您怕是不知道，这几日街头巷尾都有人碎嘴嚼舌，说穆大厨是贱籍出身，那些世家公子小姐自然也就……也就……”

他话不敢说完，在场的人却都懂了。

赵锦脸色冷下来，道：“是什么东西，这样多嘴多舌？”

他不是为穆云笙打抱不平，而是为自己的银子。

留仙楼的利润说到底是要进赵家的账的，有人在背后这样编排穆云笙，损害留仙楼的利益，自然就是害他赵锦白白损失了本来要装进口袋里的银子。他是商人，动他的什么都可以，惟有银子动不得，这一点从他十六岁接掌赵家生意踏进商场起，赵老爷子就告诫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