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二天林安踩着点来到海滩。

Ivan坐在昨天做过的位置，像是来了许久，低着头在沙子上拨弄。

　　林安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Ivan猛然看见他，慌张地捣乱自己面前的沙子，然后转头傻兮兮的朝她笑：“下午好。”

　　林安轻瞟一眼沙子，依稀可以看出字迹，是她的英文名字。

　　林安不说话，Ivan便也静静的。

　　最后林安看着静静地坐在她旁边的男孩，终于开口。

“我有一个暗恋十年的人。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是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大。“林安说着转头朝Ivan笑笑，又接着开口。

“那时候我读高二，暑假刚收，老师学生都在讨论高考。

我还记得那时开学第一天，我的班主任刚进教室就投了张照片在黑板电子屏上,各科都近乎完美的成绩条，上面被人注上名字——季嘉越。一下子班里沸腾起来，叽叽喳喳讨论起这个人来。由他们的只言片语，我了解到季嘉越作为今年的理科状元，来自一所不知名的乡下高中。”

林安讲到这里停住了，用西语询问Ivan是否了解过中国的教育体系。

Ivan用蹩脚的中文回答她，“一点点，不是很懂。”

“No hay duda de que China es genial.（不用质疑，中国很伟大。）

低谷崛起，旧国新生。中国的体制很好，但这条路其实很难走，毕竟孤军奋战嘛。短短几十年走到这一步，我觉得有筛选制度的功劳。我们国家地大物博，当然人口数量也是，所以职业的分配就显得非常重要。我觉得中国的教育制度的用意，大概是要解决这个问题。既要让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机会，又要让每个职位上的人都尽可能合适。这种制度保证了公平，却竞争激烈，几乎从你出生开始，就要不停地被对比，被筛选。这一点在各高级中学之间最为典型，从教师资源到学生素质都是攀比的因素，因为这几乎和高考成绩有直接关系。

　　你应该了解过高考吧？”

见Ivan没否认，林安继续说到：“我当时读的高中是省内出名的高校生源地，基本上每年的省状元都出自我那所高中，而季嘉越所在的那所高中，在他之前可以说是空白的存在。

所以那一年季嘉越和那所高中几乎成了我这全校师生的饭后话题。

你可以试着想象一下。这就好比你邻居家的小孩，平时沉默、平凡，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但有一天他成了第二个比尔盖茨。所以我整个高二都生活在“季嘉越”所带来的压力之下，例如某次考试不顺，老师便会提起他的名字来鞭策全班，某次比赛失利，校长便会拿他的名字作为警戒。总而言之，那个时候季嘉越给我的印象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不糟糕但很反感。”

林安没有再继续讲下去了。

“你是想告诉我没可能吗？”Ivan看着林安平静而不带任何起伏的眼睛，突然有些慌张，他急急忙忙用手机翻译器打出这句话，然后朝林安喊着，“我……我不。”

Ivan站在林安面前，明明都一米八九的人了，却仍给人一种没长大的感觉。林安抬头看他泛红的眼睛，“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明天还来吗？”

“讲完他的故事你会答应和我在一起吗？”

“嗯，到时候我们试试吧。”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林安跟Ivan讲完了自己的暗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