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hree-(2)

  “我长大后想成为一名作家!”

  “不，孩子，那样太没有前途了。那些写文章的都是在天方夜谭!”

  “我想和同学去游乐园玩！”

  “不，孩子，别和你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你就不能多花点儿时间在学习上吗？”

  “我想学舞蹈!”

  “不，孩子，别学那些没用的东西，我已经给你报了奥数补习班了!”

  “我想买一件新裙子!”

  “不，孩子，你不能把自己的零花钱花在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上!”

  “我想看动画片、玩游戏!”

  “不，孩子，这些东西会让你沉迷，对你的未来百害无利!”

  “我今天好难过，可以鼓励我几句吗?”

  “不，孩子，你没有什么可难过的，你得自己扛过去，不要麻烦别人！“

  “为什么为什么连句安慰的话都不肯说?我又惹大家生气了吗?”

  “哈哈哈哈哈，怪胎!没人在乎你的感受!”

  “看那个人，TA可真奇怪!咱们都离TA远点儿!”

  “喂，你装什么装呢?得了病还不快去死?”

  不，不要这样！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骂我？

  刺骨的寒意涌上全身，我瑟瑟发抖。

  好冷，好冷，这个世界好冷……

  或许我本不应来到这里。

  黑暗迷雾消散，眼前是一片空旷的空间。Steve摸遍全身，发现自己又变回了朝小子的模样。怎回事?我这是在哪儿?”Steve正犯着嘀咕，Hush也蓦地传送到了他身前。Steve下意识退后几步，警惕地盯着Hush说:“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我想带你追溯一切的真相。”说话间，Hush已经幻化为了少年朝小子的模样，掉头走开了，“跟我走。 Steve将信将疑地跟在了Hush身后。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四周填满了无边的寂静。就这样走了一阵，Hush仍旧一言不发地在前方带路，Steve沉不住气，刚想拉住Hush问问，他的身边就骤然出现了道光束来。光束里正在播放一段虚拟影像，影像是关于一场饭局的，饭局上坐着形形色色的人，少年朝小子身影也在其中——

  “我儿子今年考得不咋地啊，不过就是上了个北京大学罢了!这个成绩可把咱们一家给愁坏了，我们现在还考虑要不要复读呢!”

  “我家姑娘还不是一样不争气，去参加全国舞蹈大赛居然只获得了一等奖!当时给我气急了，我一气之下把她裙子全给撕了，训练了这么久就换来这种结果，这舞不学也罢!”

  “别提了，我那两个娃娃可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呐!大的那个一天到晚就看什么耽美，还经常搞些奇装异服来穿，上回我偷偷跟着她去了那什么漫展，里头全是些穿着奇装异服的怪胎!还有我那个小的，成天就晓得看动画片，我把他买的那几个破模型扔了他还和我闹得死去活来!唉，现在的年轻人普遍都被网络给荼毒得不轻，尽净些歪门邪道出来!”

  酒席前，大人互相碰杯、谈笑风声，脸上都已有了几分醉意。唯独朝小子显得同周围人格格不入，只是默默住自己碗里夹菜——他向来厌恶这样的饭局，和一群陌生的面孔待在同一张桌子上，并且还要忽受他们长达几个小时的、针对年轻人的各种傲慢与偏见，在他们的观念中，孩子似乎只是在茶余饭后用以互相攀比的工具，而非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大人们聒噪的议论声充斥着整个房间，扰得朝小子心烦意乱。

  “对了，朝爸，听说你家孩子之前闹着要休学，怎么现在倒没动静啦?”终于，饭局上还是有人一如既往地揭开了朝小子的伤疤。而朝爸非但不避讳此事，反倒还以胜利者的姿态炫耀般说:“那臭小子，先前非说自己有抑郁症要去医院检查，甚至还敢拿休学来威胁我们!哼，哪有什么抑郁症，还不是平时被惯得太好了？你看，多教训几顿，现在不哭也不闹了，抑郁症自然不就好了?哈哈哈!”

  “我吃饱了!”朝小子难以忍受他人公然嘲笑自己病情的行为，但碍于对方是长辈，他没有发火，而是把筷子一放打算离席。然而当他刚走到门口，又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啧啧啧，现在这些小孩简直受不了一点儿打击!想当年我们天天活蹦乱跳的，怎么不见谁得这些乱七八糟的抑郁症?说白了还不是太矫情?这种孩子呐，以后多半都是啃老的货色......”

  “你放屁!不会说话就闭上嘴!”朝小子的怒火终于被点燃，他忍无可忍转过身，对酒桌上的大人们据理力争起来，“你们知道抑郁症是什么吗?你们知道我内心经历过多大的创伤吗?不，你们不知道，你们从来都只会自以为是地给我们扣各种帽子!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我一个人默默承受，因为你们永远都不会认真听我说一句话，哪怕一句!”

  “孽障!好端端的发什么癫?你怎么和长辈说话呢?"朝妈也不甘示弱地回击道，“并且，不是我们不听你说话，而是你根本就拒绝和我们交流，你对那些网友都比自己父母还亲吧?”

  “你懂什么?但凡我一开口，换来的不是你们的冷嘲热讽就是无休无止谩骂斥责!”朝小子委屈地说，“你说得对，和父母相比我的确跟网友更亲，至少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光是愉快的，没有无止无休的争吵，你们到头来竟然还不如网络上的陌生人更关心我!”

  “哼，可笑，幼稚至极!吃我的住我的，没叫你回报反而还惯出病来了!和我们不亲就快滚，去找你那些网友养你去，我没你这么一无是处的儿子!”朝爸猛地一拍桌子，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他的脸涨得就和苹果一样通红。

  朝妈也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指着朝小子破口大骂道:“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给你脸了?还敢顶嘴了!今天不好好修理你一顿你怕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说完，朝妈撸起袖子就准备扇朝小子耳光，朝小子使尽全力将朝妈狠狠推开，泪流满面地跑出了饭局，身后传来了大人们没心没肺的嗤笑声和朝爸的怒斥声:“这回走了就永远别回来了!”

  虚拟影像到此结束，Steve耐着性子看完，心里五味杂陈。紧接着，一道又一道光束接连亮起，光束中无一不播放着关于少年朝小子的影像，但内容却都令人不堪入目——有拿头撞墙的、有用刀自残的，还有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默默掩面而泣的......Steve边走边看，少年朝小子的苦痛如马灯般在他眼前闪过，让他的心如灌了铅般沉重。

  Steve走到了尽头。尽头处也亮着一束微弱的光，光来里，少年朝小子站在天台上，眼神中写满了生无可恋。他的脚下是十几层高的大楼，只需要向前迈一步，就能彻底摆脱烦恼，让自己的灵魂飞向极乐之土了.......希望死相不会太难看，以免吓到了别人。

  朝小子颤颤巍巍地抬起脚，刚要迈出那一步，却忽然听见有人在楼下大声喊:“快跳啊!你不跳不是人!”楼里也有住户接二连三地从窗户探出头来指着朝小子嗤笑道:“既然都站在这里了还不赶紧的?我还等着发朋友圈呢，哈哈哈!”

  在交织成一片的嘲笑声和起哄声中，朝小子的曈孔蓦地放大，抱着头痛苦地仰天长啸:“为什么直到死都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一股暗黑能量从朝小子身上喷涌而出，逐渐包围了他的全身，最终变成了 Hush的模样——此时此刻，复仇的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起，他要让整个深深伤害了他的世界付出沉痛的代价！

  “所以，这就是你来我们的世界大肆破坏的原因?”Steve瞥了眼Hush，同情之心竟油然而生。Hush默不作声地给Steve又播放了一段朝小子功能画画时的情景，画上的内容是几个方块人——那正是迷你世界中的角色！

  “看到了吧？这就是先前追杀你的那群方块人的由来，他们都是你儿时天马行空的幻想，而现在的你就是成年时期的朝小子，你先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自己精神世界的挣扎！”

  “我的……精神世界？”还没等Steve转过弯来，Hush就一把拉住了他，二人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又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