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倔

第二天，我一早就被推进手术室，采用鼻腔保守治疗，进手术室之前，朴灿烈一直陪在我身边，父亲一夜未见仿佛老了许多岁。

宋时进去后，手术室亮起红色的指示牌。

“伯父，我要和阿时结婚。”朴灿烈望着手术室，平淡的开口。

“小烈啊……不是伯父不愿意，是小时她……可能撑不住啊……”

“别耽误了你……你是个好孩子啊……”中年男人皱着眉，满眼泪水。

“伯父，不耽误我的。”

“小烈啊，伯父真的……”

“没关系，伯父。”

“这是我和她约定好的……”

“就……交给我吧，伯父……”

后来，朴灿烈又和宋时的父亲聊了很久，久到三小时的手术结束。

手术室的等终于灭了，主治医生也出来了。躺在病床上的人依旧苍白着脸，瘦弱可怜。

“医生，怎么样啊，我们家孩子！”中年男人冲上去恳切的望着主治医生。

“抱歉家属，我们尽力了，患者脑癌晚期，扩散了……”

朴灿烈没听清楚后面医生说的话，他只是喃喃地自言自语。

“扩散了……”

一瞬间全顺崩塌，为什么，离开的是他的阿时，为什么，上天偏偏不让他和她在一起。

“最多还剩三周了……”朴灿烈抬眼看着主治医生。

他想着抬脚去问问医生，恳求医生再帮帮她，可是当目光落到病床上的人时，他又痛心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动不了一步。

进手术室后，大灯晃眼的难受，我好像在麻醉剂的作用下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是并不深，我依旧可以知道秒表的流逝，以及生命的褪色。

“阿时，最近还好吗？”他背对着我，让我真真切切的看不清楚。

“不好，倒霉的要死。”确实我真的倒霉的马上要死了，即使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我也想狠狠唾骂世界的不公。

“阿时，我收到了，谢谢你。”朦胧间我仿佛听见了他低低的嗓音。

“伯贤？”我鬼迷心窍的看向那单薄的信封。

“嗯……谢谢你，我也很爱你的……”他朝我挥挥手背对着我慢慢远去。

我试着跑过去与他肩并肩，我想拽住他的手，可是却怎样都扑空。

“伯贤呐……伯贤！”我朝他尖叫道。

“伯贤！伯贤！你要走了吗！”我还是奋力地向他跑去，可越用力越是跟不上，挫败失落感慢慢裹上身体。

“阿时呐……你要好好的和他一起生活，你要活下去……”

“我先走了……”他的声音愈发模糊直至僻静。

原来麻醉也是瘾品，让人产生不明不暗的幻象……

他不喜欢说再见的，可我却仍然肯定，真的是他，他郑重的和我告了别。

我喜欢一个人呆着，直至噩梦初散，我才意识到我不是一个人……

慢慢睁开眼看到的是守在床边的父亲，还有背对着我的朴灿烈，氧气罩有些让我不适应，似乎病魔对我的折磨出奇的快，几天前我似乎还在和他一起走走停停。

“小时啊，你醒了！”父亲握住我的手，满眼通红。

“爸……妈呢……”我说不出几句话，嘶哑着嗓子难受的很。

“小时啊，你妈她……”父亲的背不似往日般宽厚，如今倒觉得孤单影只，脆弱的单薄。

“阿时，伯母她没事。”朴灿烈走到我的床边，笑着望着我，打断了父亲的话。

我转头看向父亲，父亲却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小时啊，你妈妈她没事……”

“好……”

“母亲没事，就是最好的……”我弯着眼，示意父亲。

“小时呐，咱出院……好吗？”父亲摸着我的头，眼里泛起薄薄的雾光。

我旎着头，抬眼盯着父亲，他好似苍老的秃鹫，展翅的时候也早已没了当年的意气雄发，如今也荒芜的只剩下潦草的羽翼，和蹉跎的眼冀。

同我开口询问的时候，也只剩下淡淡的请求。可他的手掌却依旧温暖不变，也许我知道的这就是爱，我剩下的屈指可数的爱。

“好……爸爸……”我想与他的手掌贴合，回应着他的爱，如今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糯糯的道出好这个语气词。

眼前这个苍老的男人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如同豆粒重重的砸在我的脸上，他悄然转身躲避着现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仿佛终究叹其一生的荒诞和子嗣的惨淡。

不用说，手术失败，我也终将踏上死亡，而等待的旧人也不必耗其一生，我终会赶上他的最后一班列车，同那人远离世间的浮沉，做世上的一对无羁野鬼。

朴灿烈一直背对着我，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是否后悔，悔恨当初的海誓山盟，还是遗憾当初的草草缺席。

最终，他耸耸肩，转身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朝我坚定的走来，每一步都有千斤重担。我渴望他说出抱歉的话语，是对青春八年缺席的遗憾，也跃跃欲试的想从那矜贵的口中听到痛斥悔恨的怒骂，至少也让我足矣做个狼心狗肺的野鬼。

“宋时，我们结婚吧。”如此坚定，温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