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烬篇（11）

今晚注定是个不平之夜。

宫中的御医术士通通被招进了景王宫。

叶夕雾不明所以，但看着宫中混乱的样子，虽然没有找到兵符，但也动用了倾世之玉的力量去天牢救出了萧凛。

萧凛不知自己是被叶冰裳所设计，以为妻子在景国举步维艰的山茶花六殿下，还想要带她一起走。

叶夕雾无可奈何，带着萧凛去了叶家找叶冰裳，却看见了往日最疼爱自己的祖母，中毒气绝的样子。

叶家所有人和萧凛都还未从震惊悲伤中回过神来，廿白羽带着精兵队已经赶到。

“陛下有令，将所有人拿下！”

叶夕雾怒目圆睁，下意识以为祖母的死是澹台烬的手笔。

叶冰裳听到“陛下”两个字，吓得脸色苍白，澹台烬还活着？

萧凛看着叶冰裳头戴珠钗，衣着鲜丽的样子，沉默不语，他的妻子怎么看，都不像在景国活得如履薄冰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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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澹台烬抱着好不容易压制住毒性的月姬姗姗来迟。

月姬身体虚弱，浑身无力，澹台烬的偏执超出她的想象，明明只要解开她的弱水符咒，凭她自己的法力，就能轻而易举压抑毒素，但澹台烬宁愿去折腾那么多太医术士，甚至想过让术士们用伤害自身的办法，把毒以渡血的方法引给他自己，他也不愿意放她离开。

初魔，你“儿子”好叛逆啊，你给他的话本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澹台烬垂着眼，将怀里的少女轻轻放置在一旁的软榻上，月姬揉了揉太阳穴，忍住困意，欣赏着即将到来的好戏。

“陛下，不是我叶家作犯何事，还请陛下言明。”

叶清宇如今作为景国的将军，其实并不在此番抓捕之中，但毕竟是叶家的儿郎，家里出了事，他自然赶回了王宫。

翩然知晓此事，也跟了过来。

澹台烬慢悠悠的端起那碗冷却许久的安神汤，语气充满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孤听廿白羽说，精兵赶到时，叶老夫人不幸中毒去世，她生前所食用的东西，便是这碗和孤的王后一模一样的安神汤，太医说，里面被放入了见血封喉的孔雀胆，是一种产自盛国的剧毒……”

众人越听越心惊，目光不约而同望向了月姬，月姬似笑非笑的看着其中眼神暗暗对她充满嫉妒不甘的叶冰裳，澹台烬还未审出什么，身为欲神的她，却已经知道了真相。

“萧凛，恰好在今晚，叶夕雾趁乱想救走你，也是在今晚，那碗叶老夫人的安神汤，叶府的下人们说是叶冰裳端给叶老夫人的，你倒是说说，救你的叶夕雾，和你爱的叶冰裳，哪一个会是凶手呢？”

此时此刻，澹台烬没有审问叶家任何一个人，却把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抛给了这位敌国的皇子。

萧凛神色一僵，这件事充满诡异，澹台烬这么一说，似乎叶夕雾和叶冰裳都有嫌疑，但一个是他因般若浮生充满怜惜，今晚还来救他的“妹妹”，一个是他深深爱着的结发妻子，他能说凶手是谁？

叶夕雾仿佛灵光一闪，她想起叶冰裳主动告诉她萧凛被抓的事，还是她主动给祖母端的那碗安神汤……难道？

“大姐，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你想杀澹台烬，还故意害死了祖母？”

叶夕雾愤怒的看着叶冰裳，不论是杀了澹台烬带来的后果，还是害死疼爱她的祖母的心痛，她都没办法不恨叶冰裳。

叶冰裳惨然一笑，她向来自诩叶家最聪明的人，此时此刻也是这么认为的，这澹台烬其实早已不在乎这毒是谁下的，但他心爱的月姬替他挡了罪，他所作所为，不过是想为她报仇。

所以，那碗安神汤被谁动过手脚，他其实一个都不会放过。

“二妹妹，话不能这么说，最开始给澹台烬下药的人，明明是你呀。”

“大姐？”

“冰裳？”

叶清宇和萧凛惊呼一声，叶冰裳笑得讽刺：“你自己为了救萧凛，给澹台烬煮汤下药，怎么到了对质的时候，却只字不提呢？”

月姬淡淡的插了一句嘴：“叶大小姐，那碗汤是我煮的。”

叶冰裳笑容僵在了脸上。

叶夕雾也感到有些无地自容，澹台烬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会亲自煮东西给他吃，别说她愿不愿意，澹台烬是肯定不会喝的。

所以，叶夕雾和叶冰裳，不过是同样的，把东西下在了他真正在乎，真正爱的，月姬煮的东西里面。

“我……我只是在里面下了蒙汗药，我想趁澹台烬睡着了去救萧凛。”

所以，两人都是有着私心，谁又比谁高尚呢？

这下，众人终于明白了真相。

叶清宇只觉得荒谬，二姐多管闲事，大姐心狠手辣，结果一个想救的人没有救成，一个想杀的人也没有杀成，两个女人的自作聪明，却毁了整个叶家。

如若抛却爱恨情仇，今晚发生的事，也不过成王败寇，但偏偏女人的心啊，面对失败……总是会有充满怨恨又仇视的的借口。

下蒙汗药的叶夕雾说自己此举没想过害人，下毒药叶冰裳的却痛斥她之前欺辱自己的事实，陈年旧账一翻出来，黎苏苏穿越叶夕雾身体的理所当然不承认，叶冰裳的隐忍愤怒失去理智的报复，俩人像两只发了疯的狗一般，疯狂的对着对方狂吠不止。

“你想害人，你还有理，你到底要不要脸？”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当初盛国谁不知道你跋扈狠毒的模样？”

随后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为了活命，疯狂的将罪责互相推向对方，最后逐渐演变成了身体接触的胡搅蛮缠，互相厮打。

叶夕雾被陷害的怒气，叶冰裳被欺辱的痛苦，俩人一同爆发的恨意，在死亡的威胁下，早已不在乎什么脸皮颜面了。

众人手忙脚乱的想要拉开这两个女人，大殿上顿时混乱一团。

澹台烬抱着月姬，将下巴轻轻磕在她脑袋上，陪她一起冷漠无情的看着眼前的戏曲。

翩然收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感应，她一击震开所有人，妖气四溢，红衣少女一把掐住了叶冰裳的脖子。

“我的情丝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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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澹台烬没有杀任何人。

叶夕雾的倾世之玉，叶冰裳的狐狸情丝，真相都大白天下。

弑君和弑祖的罪责，叶家求不了情，澹台烬不杀叶夕雾，是还她倾世之玉的眼睛，不杀叶冰裳，却是月姬的意思。

邪神的报复总是喜欢折磨人心的，黎苏苏虚伪的大义，叶冰裳的贪生怕死，不过都是拿自己是女人当着诡异的借口。

世道艰难，女子身如浮萍，本值得可怜，但这两个女人，所作的恶，却不允许受害的男人去批判。

比如，叶夕雾曾经凌虐澹台烬，叶夕雾不会敢作敢当让澹台烬自己也打回来。

比如，澹台烬曾经救过叶冰裳，叶冰裳不会说他多管闲事自己宁愿被武宁王糟蹋。

所以，只是杀了她们，除了得到怨妇们更多的怨恨，狗从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一如这个世界里，般若浮生的桑酒和天欢。

所以……杀人干什么呢？

在澹台烬下令将这两个女人打入天牢后，月姬把萧凛也放了进去。

叶夕雾和叶冰裳共处同一间牢房，满怀对彼此的恨意，她们会发生什么呢？

萧凛既把叶夕雾当做般若浮生的“妹妹”，又把叶冰裳当做此生挚爱，她们又会发生什么呢？

不管会发生什么，总归是一场好戏，毕竟，在庞宜之亲赴景国求见澹台烬，想用阴阳双生镯换取萧凛的性命时，澹台烬很大方的让萧凛可以选择一个女人一起带走。

结局就是萧凛自己不愿意走了。

庞宜之看着天牢中的处处挂彩的三人，萧凛仿佛心力憔悴般，横在俩人中间防止她们再斗下去，却因着心中坚守的原则和底线，他没办法抛弃因救他身陷囹圄的叶夕雾，也没办法抛弃失去情丝再无安全感的叶冰裳，便只能拒绝了庞宜之。

庞宜之看着被这朵两个女人拖入深渊的山茶花，盛国唯一的王储不愿离开，盛国便是彻底没救了。

澹台烬，你真是杀人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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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王宫中。

澹台烬将阴阳双生镯的阴镯，戴在了月姬纤细的脚腕上。

镯子紧贴着肌肤，法力蔓延，澹台烬感同身受着月姬身体中毒的痛苦，却快意的涌出一抹笑。

“现在，我们是一体的了。”

蓦然间，他感觉到一双柔荑勾住他的脖子，怔怔地抬起头。

月姬迷离的眼眸盈着透明的水光，少女的馨香慢慢融化在他的鼻端，她嗤笑着，吻住了他。

真实的，柔软的。

喷薄而出的热气，渐渐化成粘腻的汗珠，麻痒的感觉从发端流窜到腰脊。

“澹台烬。”

他眼角涌上泪水。

不知什么时候，她总能能轻而易举地调动他的情绪，让他笑，让他哭。

“小疯子啊。”

她紧紧地抱着他，吻着他，但绝望的麻痒感却如白蚁食髓，接踵而至。

“你真的很让我讨厌啊。”

澹台烬笑着流泪，紧紧扣着她的手臂，带着她的手印在他的胸膛，让冰凉柔滑的触感停驻。

我的心里全是你。

你却不曾属于我。

我成全不了你，

你也别想离开我。

【澹台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