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魔篇（3）

（此章冥夜黑化预警）

　　生与死，之间的长度是多少？

　　屠神弩贯穿冥夜的胸膛，心脉俱损，元神震荡，长戟从他手中无力的脱落，维持生命的神力瞬间崩溃，原来，任何一个生命都可以被轻易摧毁在不到一个瞬息之中。

　　哪怕是他这个威风凛凛的上清战神。

　　明白这一点，死亡的遗憾，并没让冥夜太难过。

　　但是比起死亡更让人如鲠在喉的，是情。

　　万物讲究因果轮回，在神明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世间唯情，最不能欠，一旦欠了，便后患无穷。

　　“小女桑酒是引狼入室，致使我墨河失去重宝，她自知罪重，所以已经自抽仙髓，来顶替冰晶镇水去了。”

　　这是场有趣的棋局，胜负毫无悬念，蚌王看似步步为营的路数不过是自掘坟墓，冥夜垂下眼睑，墨河弥漫着尸体腐烂的味道，这个味道对于战神来说并不罕见。

　　神明心神相通，冥夜一边感受着伤口的阵痛感和冰晶疗愈的撕扯感，上清收拾残局的十一神，亦通过千里传音告知了他上清遭遇的惨状。

　　——他的袍泽们在等待他回去主持大局。

　　“不止蚌王想让在下如何报答？”

　　冥夜不愿再与墨河虚与委蛇的样子，让蚌王就很快钻了空子，这位自言安于一隅的墨河之主，此刻一举一动却活像个苦大仇深的被迫害者，终于有机会和仇敌对簿公堂，脸上显露出亢奋和决然。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那位杀人不眨眼的魔神一般。

　　“桑酒是墨河的希望，现在为了你失了前途，倘若你愿意娶她为妻，把她带进仙界护她周全，我便既往不咎。”

　　冥夜颇有些好笑地看他装模作样的落井下石，蚌王其实不必如此做戏，从他醒来开始，冥夜就明白，这不是惩恶扬善的公堂，只是个简陋的舞台，上演着恩情与仇怨的戏码，最终结果，只为满足一己私欲。

　　欲望这个东西，不论对于人神妖魔，当真是贪婪到可怕的存在。

　　所以——

　　“阁下既认定冥夜不问自盗，卑鄙无耻，却还敢将女儿嫁给我？就不怕令爱羊入虎口，不得善终吗？”

　　巧合的是，冥夜已经因为恩情与责任，付出了家乡东海被血洗的惨痛代价，罪恶的力量让他明白，苍生的感激对神明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他要的只是他们温顺，安分守己，若是不想被守护，便没有存在的意义。

　　因为他为苍生苦苦对战的魔神，会选择让他们直接消失。

　　神与魔，本就是两个极端的存在。

　　“你……”

　　被戳破算盘的蚌王抬起涨红的脸，不甘心地想要挽回些什么，但战神的眼里除了淡漠，似乎本来应有的悲悯与愧疚，也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清理得一干二净。

　　他想，冥夜真是个不讨喜的神明，如果真心怀慈悲，就应该乖乖照着他谱写的话本念下去——娶他女儿，护他墨河，怀着永远的恩情与愧疚，保佑他蚌族自此无人敢欺。

　　但是冥夜的节外生枝，让这场夹杂着恩情与阴谋的交易，只能撕破脸。

　　“忘了告诉战神，上清的天欢圣女，此刻亦昏迷在我墨河王宫，战神不在意小女取髓赎罪的恩情，难道也不在乎先师临终的托付吗？”

　　孤注一掷决绝感对于冥夜来说并不陌生，身为战神，他也不是不曾将强敌逼到绝境做困兽之斗，只是当初为守护天下苍生意气风发的东海小蛟龙，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守护的柔弱苍生，会反过来逼他束手就擒。

　　一切皆因欲望的掌控，恩情在对比之下形成了多么强烈的讽刺。

　　冥夜忽然明白了当初的月姬被他戳破谎言后，为何不愿做任何解释和辩驳。

　　只因她早就看清了人性的贪婪和丑恶。

　　冥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只要还活着，重伤之下凝聚神力便不是难比登天的事，那柄曾为守护山川江河的长戟受召出现在他手中，战神手腕翻转间，右手当空打了个囫囵，刀戟遁地三分，震得对面修行千年的蚌王顿时吓破了胆。

　　冥夜微微一笑，仿佛还是那个心怀慈悲的战神，他解释道：

　　——“此神戟乃我本命法器，曾诛灭数万妖魔，使其永坠阎罗，不得轮回之日，重一万三千五百斤。”

　　蚌王闻言，瘫软在地，面如土色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对神明应有的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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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域之中，姒婴惊灭告知了魔神谛冕叛逃的消息，初魔却并不在意。

　　想要成为魔神的欲望，是谛冕当初追杀月姬的原因。

　　基石既然已经打下，镂空的欲望迟早会被他推翻。

　　初魔吻着假寐的月姬，想，不急，慢慢瓦解蝼蚁们的过程，或许会更加有趣。

　　墨河似起了动荡，与冥夜有牵扯的月姬睁开瑰丽的眼睛，眸光似闪烁的流水。

　　蚌王挟恩图报，桑酒泣不成声，天欢昏迷不醒，冥夜不为所动。

　　她看见在欲望掌控下，一场属于漠河的闹剧，最终以不堪和狼狈收场，终结在冥夜长戟威慑的无上威压之中。

　　“神的欲望，有不有趣？”

　　初魔用力着，狠戾地贯穿，将月姬压进胸骨间，彼此厚重的鼻息绸缪在一起，分不清到底谁占了上风。

　　脉搏亢奋地跃动着，循环加速，心跳变剧烈，月姬放肆的投入初魔的怀抱，笑若暗夜精灵，动作放肆不羁。

　　“我不告诉你。”

　　——众生深陷迷障之中，只有她永远是清醒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