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烟花表演结束，他们在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第二天再去逛商场。

　　另一边许正阳的情况也开始好转，醒来后还是有些低烧，倒也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最后的聚会方若然她们没赶上，苏韵素和季梦商量了一下，各自的小孩也不是很喜欢，最后就谁也没去。

　　路边的杨树还在烈日下闪动着绿意，一个暑假却转眼而过了。夏末秋初，在学生时代的记忆里总是不那么好的。它意味着要离开闲适的家中生活，回归校园，意味着要与玩伴分离，与作业相见。

　　来时简单轻松的几个包，走时却被塞满了各种东西。老人佝偻着背，站在车窗前与他们挥手道别，嘴里不忘嘱咐着路上小心。

　　纪厌坐在窗边，和老人道别，“奶奶再见啦，我下次放暑假再来陪您。”只是当时谁都没想到，“下个暑假”一直被拖到了六年以后。

　　返程时苏韵素和纪厌是坐着季梦的车回去的，三个好朋友前两年工作稳定前就计划着搬到同一座城市，暑假前季梦已经搬了家，方若然则还要等上几个月。以后三家人就都离得不远了，偶尔还可以约出来玩。

　　唯一不足的就是解遇这个学期就要跟着转学，而许正阳还要等下一个学期再转。

　　纪厌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心情有些低落。一是因为即将开学，二是因为他又要变回孤零零一个人的状态了。

　　纪厌学习成绩很好，又不太擅长与人交流，这种人在班上最容易没有什么朋友。虽然他自觉无所谓，但是和解遇和许正阳一起待了接近两个月，习惯了有人陪伴，一时间意识到又要回到原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除了开车的，其余人都睡着了，整个车厢内只有汽车飞速行驶的气流声。纪厌在这种环境下呆着，脑子里更是只有分别后的那种难受的感觉了。

　　真正分别的时候很短，纪厌拎着自己的书包和苏韵素站在车外一起给季梦和她老公道谢。纪厌看向解遇，道别的话过后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索性就什么也没说。

　　2005.8.29 暑假结束的前两天，一场刻骨的事无可挽回地发生了。

　　纪恙明因公殉职。

　　这个月接连发生了三起炸弹爆炸案件，警方好不容易锁定了嫌疑人，实施抓捕过程中却发生了意外，纪恙明为了保护一个年轻警察受了重伤。

　　纪厌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听到那名警察流着泪连连道歉时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手术室的门被推开，纪厌看到手术台上的人被蒙上了脸。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这个意识来的很快，他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脑子浑浑噩噩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带着他一步步向被布盖住的纪恙明走去，似乎是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印象中葬礼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苏韵素搂着纪厌在旁边看了很久，久到苏韵素再也控制不住决堤了的情绪，蹲下抱住纪厌哭了出来。

　　纪厌双眼通红却忍住泪没哭，他抬起双手在母亲的背上安抚地拍着，什么也没说。在他心中，父亲不在了，自己就应该承担起保护母亲的责任。

　　半个月后，苏韵素被一场交通事故波及，险些成为植物人。期间发现了苏韵素有严重的心理问题，苏韵素的父亲强硬要求苏韵素去国外接受治疗。这就又牵扯到纪厌的去留。

　　“他年纪小，又不懂英文，不方便交友、学习，去了那边肯定会不适应。况且你的身体状况也不能照料他。”苏母在一旁跟苏韵素分析，“把他留给我照顾有什么不放心的。”

　　苏韵素还是不愿把纪厌一个人扔在国内，坚持道：“阿厌才七岁，前段时间才经历一场死别。不能再离开我身边。”

　　纪厌在门口听到病房内的谈话，磨蹭了一会等她们话说完才进门。他停在病床边上，开口问：“妈妈和外婆是在纠结我要不要留下来吗？我一定要陪着妈妈。”妈妈的病他确实帮不上忙，但是他希望他可以一直陪在妈妈身边，提供一点温暖。

　　纪厌本人都如此坚持，这件事也就这样决定了。中间办理繁杂的手续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方若然和季梦来看望了好几次，不过都没带着许正阳和解遇。

　　直到六年后，几人才再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