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云在青山月在天》(17)

哒哒的马蹄声清脆响亮，旋风穿过一片片绿荫，朝南边飞奔而来。飞菲赶早到集市采购生活所需的用品，现在马背上挂着大包小包，总算是满载而归了。她心疼旋风一路奔波，来回跑了这么长的路，该渴了、饿了，她牵着它来到河边饮水、吃草。

她抚摸着旋风的头与马背，它之于她，简直比那位沈公子更加重要得多。哎，她轻轻叹了口气，正是有了旋风的帮忙，她才能在融入拥挤人群时又及时脱离，迅速回到林中来，这里让她感觉自在多了。师傅总说她生性凉薄，不喜人群，只爱独处，总是悲喜自渡，总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乍一看还挺乐观，但骨子里却藏着淡漠悲观，她既无尤为喜欢的事物，亦无十分想得到的人，更无非做不可的事……

“飞菲啊，要是为师哪天不在了，你可怎么办才好？”

“师傅怎么会不在呢？”

“难说哦，我可只剩一把老骨头哟，唯恐时日不多！”

“师傅，不许你乱说！”

“哈哈，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可是避而不谈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呀。”

“那师傅说，该如何才好？”

“你若能下山，做件有用的事，回来禀报于我，我便能信服，哪怕没有了师傅，你也能找到安身立命之法。”

若不是师傅非要赶她下山，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的，她肯定还躲在深山里抄写经书吧……现在好了，鬼使神差地，她的心里除了师傅，又莫名地多出了一个让她牵肠挂肚的人……还有眼前的这匹马……

“大哥，我们今天的运气不错啊！”

“我早说了，跟着我，大哥保证大家有肉吃，有酒喝，还有女人左拥右抱……”

“哈哈哈哈哈哈……”

脚步声朝着飞菲这个方向而来，可以判断出来人众多，朝着声音来处，探头望去，只见有十几个劫匪正在不远处分赃。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飞菲牵着旋风，准备离开。

却被一巡逻把风的人拦住了去路。

“诶，大哥，这里有女人啊！”那人伸手横在飞菲面前。

“哦？”那位五大三粗、蓬头垢面的汉子跑过来，凑近飞菲一看，立即露出了色眯眯的眼神，他用手擦了擦嘴巴，贼笑道:“还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啊！”

“大哥，我们今天真是行大运了！不仅抢到大量金银财宝，还有这么一个美人等着我们，真是好福气啊！！”

飞菲横眉怒目瞪着他们，面前十几个土匪装扮的糙汉子，他们将她半包围起来，后面是一片湖水，她无处可逃。

他们一步步地逼近，她一步步后退，有一人贼兮兮地笑道:“美人，跟我们回家，做我们大哥的压寨夫人，保证你有好吃好喝，有好日子过！”

“哼！你们不要过来！”一支匕首从飞菲袖子里滑落而出，飞菲紧握着匕首，心想今天不是用它赶走这些恶人，就是用它来自尽了。

“我就没见过生气还这么漂亮的女子！”那个被称为“大哥”的汉子伸手欲碰飞菲的脸，却被飞菲的匕首一挡，就被划破了一道大口子，鲜血直流。

“你这美人啊——”那人将手指伸入嘴里，吸吮着流出来的血，嘴角流出血来，一脸坏笑，显然更加兴奋了，道:“你越挣扎，我就越喜欢！”

旋风感知到飞菲身处险境，它嘶叫着，毅然决然冲了过来，撞向土匪们，土匪被冲得四散。飞菲找到机会，冲出他们的包围，她拼命地跑起来。

“你这匹死马！今晚大爷我就拿你当下酒肉！”有一土匪死死地拉着牵引绳，欲用手里的刀给旋风致命一刀。

“兄弟，别冲动，这可是一匹好马！留着有大用处！”

旋风随即举起马蹄给了面前人致命一踢。

“哎哟！”那人痛苦得快站不住了，苦痛地叫着:“你这天阉的秃驴，老子宰了你！”

啪啪两个耳光打在旋风脸上，那人劝道:“我替你打了它，打了它，这匹马烈性！烈性好马！这样的千里马难找啊！”

“哎哟，痛死老子了！回去我非得宰了你不可！”

两三人用尽全身力气，其中两人死命拉住旋风的马环，另外一人将缰绳绑在了旁边的大树旁，才赶往前方去帮忙。旋风不安地跳着，叫着。

后面的人追着，飞菲拼命地跑着，她深知自己肯定是跑不过他们的，他们不久就会追上她，她急中生智，随手摘了一片树叶，含在嘴里，一吹，一声声长鸣传出，声声急促！她跑着，吹着，眼看就要被抓了去。

那位老大终是冲了过来，抱住了飞菲！飞菲连忙低头咬住了他的手，他生痛松开了手，骂道:“你这臭婆娘！”随即又追了上去。

飞菲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可她还是竭尽全力地奔跑着。

“老大，老大，怎么样！”

“没事，给我抓住她，今天老子一定要办了她！”

飞菲又被冲上来的人拉住了手！

“抓住了！老大，抓住了！”那人高兴地叫唤！

飞菲用力挣脱，整条袖子被撕裂，她紧接着跑起来，却被绊倒了，心急如焚的她连忙爬起来，随手抓了一把土，朝着那人脸上掷去，然后赶紧逃离。

“呸！又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那人扔了手中的破衣服，接着追。

飞菲跑啊跑，她的心脏狂跳着，呼吸急促，汗水从额头滑落，她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但是她不敢停下来，她知道被抓到的下场是什么。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就像猎人在追逐猎物一样。就在一人伸手，又要抓到飞菲时，天绝剑飞了过来，天绝剑直接切断了这只手掌，血花四溅，随之剑插在了一根树干上。

“啊……”那人捂着自己的手臂惨叫。

沈浪飞身前来，飞菲恰巧撞在他的怀里，他连忙抱住了她。

“飞菲，你有没有怎么样？”沈浪急道。

飞菲全身发抖着，喘着粗气的她说不出来，只能摇了摇头。

沈浪用手摸索着，摸着她的头，摸她的肩膀，摸着摸到飞菲有一条胳膊是赤裸着的。她浑身颤栗着，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不停地哆嗦着。怒火瞬间充盈他整颗心脏，以燎原之势熊熊燃烧了起来。

这时土匪们都冲了上来，土匪头看着自己的手下被砍了手，怒目圆睁，气道:“你是谁？！竟敢伤我兄弟！”

沈浪听音，判断出了土匪头子的位置。沈浪低头对飞菲道:“飞飞别怕，有我在。”

“嗯。”得到了沈浪抚慰的飞菲终是开口应道。

沈浪帮她擦了擦额头、脸上的汗，抚摸着她的头，道:“等我一刻钟的时间，你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

他将她置于身后，他用自己身体挡在她的前面。

土匪头子看出了沈浪的异样，不禁嘲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原来是一个瞎子，瞎子也想充当英雄救美人啊，真是笑话呀！大笑话！”

“哈哈哈哈！”大伙儿都哄然大笑。

沈浪收起柔和的神情，目光瞬间冷冽而凌厉，神色也变得暗沉而冷峻。沈浪向前走了几步，土匪们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沈浪一个飞腿就精准地踢在土匪头子的脖颈处，土匪头子飞出了几十米远，一口血喷射而出，一个抬头，一个抬手，似乎想说什么，可惜什么也来不及说出口就倒地而亡了。接下来，沈浪一拳不是打爆一个头，就是捶碎一个胸膛，一腿不是踢飞一个人，就是踹断几根骨头，拳拳到肉，腿腿致命，有的还来不及哀嚎就已气绝。天绝剑还插在一旁滴着血，但是他不用剑，仿佛只有这样拳脚相加的方式才足以倾泻他内心的愤恨和恐惧。

沈浪全身上下都是肃杀的冷意，眉宇间尽是杀气腾腾，他仿佛地狱来的修罗一般，杀人不眨眼……

“好……汉……饶命啊……我……错了……我……不敢了……”

求饶声、惨叫声并没有让他心软，他怪自己还是太过于手软了，竟然让人有机会开口求情，他抽出天绝剑，似乎还想大开杀戒……这样的沈浪令飞菲害怕，她冲上前去，抱住了他，道:“我没事，真的没事，你不要生气了，也不要再动武了！不要，不要……”她将头埋在他怀中，用小手爱抚着他的后背。

她的拥抱如同清风，她清列的声音如同一道甘泉，浇灭了他心中的怒火，他渐渐恢复了清明，他丢掉了手中的天绝剑，伸手拥抱了飞菲，在她耳边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飞菲摇摇头，泪水从脸上滑落，将他抱得更紧了。

几个还能动的土匪趁机逃之夭夭了。

忽然一股气流如同惊涛骇浪一样在他的胸膛中翻滚不止，沈浪眉头紧皱，他不想让飞菲担心，运气想压制它，却被反噬，他终是撑不住，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沈公子，沈公子——”飞菲扶住了他。

他捂着胸口，额头涔着汗，喘气不止。

“我……没事……”他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飞飞拿出手绢，擦了擦他嘴脸的血迹，动作轻轻地，柔柔地。

“走吧，飞飞，我们走。”经过了调息，沈浪恢复了一些精气神。

看着满地尸体，飞菲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

“等下，我去看看他们。”

“你……要做什么？”沈浪不解。

飞菲将尸体一个接着一个地看了过去，沈浪不晓得飞菲在做什么，她是不是在怪他下手太狠了呢？

过了许久，飞菲才回到他的身边，他听见她说道:“沈大哥，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救你了，可以让你再次拥有健康的身体……”

“飞飞，你叫我什么？”

“沈大哥……”

沈浪笑了，她终于肯叫他“沈大哥”了。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令人心头一软。哪怕疾风骤雨之中，看见这样的笑容，都会觉得周身遭遇不再难过，天地也变得温柔起来。

“我只怕你会不答应……”

“飞飞，你说是什么办法，我都听你的。”

“真的？”

“嗯。”在这个世上，能让我无条件去相信的只有你了。

“这些尸首中，有一具尸体的血液与你的完全符合，我想我们可以利用他的血换掉你体中的毒血……”

“……”沈浪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你是救苦救难的大侠，而他们并非善类，怎么说也配不上你，可是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人怎么会有三六九等呢？大家其实都一样，都只有一条命，不过信仰不同，选择不同罢了。”

沈浪所言令飞菲心生震撼，眼前的他与刚刚杀人的他判若两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杀了他们很残忍？”沈浪似乎猜到飞菲在想什么。

“不会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如果我有功夫，我下手一定不会比你轻。”

“飞飞……”沈浪握住飞菲的手，久久不能言语……

他很想对她说:飞飞，以前的你是会武功的，你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如今的样子，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怎么会我什么都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救你了？是不是你的师傅？你的师傅是谁？他现在身处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