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命薄

1994年，云溪村一家人家的小孩在夜里两点呱呱坠地，本该是喜悦的事情。这家的却是死气沉沉的，更甚者厅堂隔间的昏暗小房间，一个瘦如竹竿的中年女人，下巴尖削，颧骨高耸，一脸刻薄相。

“看看这个扫把星，克死我家老头子，一个不带把的女娃崽子，艾今天就要把她给扔了。”女人中气十足，带着那时农村妇女独有的野蛮劲。

床上刚生产完的女人，头发干枯泛黄，好似凌乱的野草一般，一张脸如枯槁的脸上毫无神色，一双呆滞麻木的眼睛，显得黯淡无神。女人像是经常性被骂，她脸上没有任何对这种话有任何反应，也就把手里的女娃抱得更紧些了。

2002年那个襁褓中的女婴已经9岁，她叫沈星。9岁的沈星不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她就不应该出生。从她记事起，她就听着各种娘娘的污言秽语，娘娘是村子里的方言也就是奶奶的意思。

娘娘叫她不是用名字的，惯用的都是诸如“打短命”“小畜生”一类的词汇，甚至是带有对女性侮辱性的下体词汇。稍有不如意，直接就是上手打骂，娘娘的手里从来不缺棍子，什么衣架，竹编，扫帚一类的。

沈星隔三差五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她也没人疼，她从三岁妈妈就跟去个个村里下乡看病的村医跑了，爸爸经常性几年不着家，一回来就是找娘娘要钱的。爸爸是心满意足的拿到钱了，他走了之后，沈星免不了一顿毒打。

至于娘娘为什幺要对亲生孙女这样？沈星觉得这从她出生就已经决定了。

云溪村，沈星觉得这个名字很美，这里的人就不一样了，这里的妇人丑恶自私，喜欢嚼人舌根，后还要哈哈大笑，露出鄙夷的神情。她对自己的身世都是从她们那里知道的。

她们说，她爸爸就是个小混混，十几岁就因为和人打架斗殴，打人致残，蹲过几年的看守所。到了25岁成为村里的大龄青年，用她们的话说就是打流浪给屎壳郎。

娘娘和爷给爸爸说了门亲事，村子里的有个哑女，长得倒是不错，就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村里每人愿意蹚浑水，更怕后代生出来也说不着话。

娘娘是觉得自家宝贝儿子不差，哑女是配不上他家儿子的，奈何村里个个姑娘每一个肯嫁的，实在没辙一横心让爸爸娶了她，总不能让家里断根了。

沈星出生那天，爷刚好去世。农村人迷信，娘娘就骂她是扫把星，克死了自己老公，让自己没了男人。村里对这种事情很忌讳，那段时间都对这俩人避之不及。

沈星又是个女娃子，儿子也不回家，媳妇生不出儿子。作为家里的经济来源，娘娘对母女两非打即骂。

沈星不知道她妈妈生她后的三年是怎么过的，她对母亲没有记忆，甚至脑海里连她的样子都没有。她有时候也会怨为什么别人有妈妈，她没有。

不过她倒是没怪妈妈把她抛弃了，她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她最怨恨的是她那个不负责任的爸爸沈立军，她恨死他了，觉得他不活着更好。

他憎恨他每次离开淡淡地一句：“星啊，爸爸是要出去挣大钱的，等我挣大钱了，带你去城里过好日子。”她不想要多好的日子，她只想要一个正常的日子。

她也讨厌憎恨这群无知粗鄙的村里那些粗鄙的人，更讨厌他们的小孩。那些小孩平时成群地在她家门前唱着：“沈星，沈星，小灾星，克了爷爷，妈妈跑。爹不疼，妈不爱，可怜、可怜。”

沈星就坐在大堂的门槛上，看着他们，六七岁的时候她会哭会闹，可是没人管她。可是看到她哭那些小孩就更高兴了，慢慢地沈星就没有哭了。

她知道她越哭她们越开心，她不能哭。

沈星在这里没有玩伴，那些孩子只会取笑她，她也没时间玩，娘娘会让她一刻也停不下来。

早上早起要把家里的鸡鸭之类的喂完，接着去山上割猪草，拎回来喂猪。家里的衣服也是她负责来洗，这些都是她从小练出来的本领。

没做完一般是没有饭吃的，只能在门口站着。有几次沈星起晚了，是直接被鞭子抽醒的。

“你是个命薄的人，做事要俯下身子来。”沈星经常去找村里一位老教师，这是那位老教师经常对她说的。

她也一直记着她的话，不去惹事，即使那些小孩子招惹自己，也不去还手。她知道她背后没人，背后是深渊。

老教师年近70，她是村子里为数不多有文化的人，还是个女人。她一生没有结婚，村子里的流言蜚语很多，说什么她就是个下贱的女人，没有廉耻一类的；或是听娘娘那群人说她是荡妇勾引。

村子里有小学，人人都要去上。沈星不爱去，班上的同学都是村子里的人。班上的女孩子都听从那个女班长李霞的，李霞和她妈妈泼辣不讲理。

李霞喜欢欺负弱小，她是班上的大姐大，班上其他女生都会听从她的安排。收作业把她和班傻子的本子夹在一起，来取笑她，在班上发生宣布，沈星和她是一对。

每天早生沈星都习惯性地把抽屉里的垃圾清理出来去倒了，那都是李霞那几个女生干的。

一年级时，沈星的作业经常被老师表扬，李霞就会不高兴把她的作业给撕了。开始的时候沈星不懂，后来她懂了，她嫉妒她。

之后沈星把作业做的潦潦草草，字也歪歪扭扭，老师从来没有表扬过她，她成了老师们眼中差学生的代表。沈星知道只有这样李霞她们才能少欺负自己一点。

之后她经常不来上学，老师也懒得管，娘娘巴不得她呆在家里干活，更不会去说她。做完事后，她会趁着娘娘不在家，溜去找先生。

先生很有文化除了给她讲课上的知识，还经常给她讲一些故事，她还懂外国的故事，沈星很是惊讶，她经常听得入迷。她最喜欢的就是《小美人鱼》的故事，缠着先生给讲了好几遍。

先生有时候也会望着窗户发上一天的呆，沈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样？后来她长大了离开了村子，她才慢慢懂了。

“你是个命薄的人，做事要俯下身子来。”先生总是对她这样说，这句话沈星听烦了。

她知道她命不好但还是会倔强地回怼先生：“我不是个命薄的人。”

“那我们小星星现在命不好，以后命格会顶顶的好。”她坐在藤椅上将沈星抱在怀里，摇啊摇。沈星很享受这种感觉，这是她在村子里唯一感受到温暖。

可惜先生身体不太好，她无亲无故的也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沈星喜欢她除了她和村子里的那些人都不同外，还因为她也是被这个村子孤立的人，先生能够懂她，她也能懂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