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十八）

　　幸村和温苒是在傍晚的时候匆匆忙忙赶回了东京的医院。

　　栗原打不通温苒的电话，只能打给幸村，告诉他们，温老太太可能快不行了。

　　赶到医院时，温苒顾不上自己还在生病，直直地跪在了病床边，哭的泣不成声，“奶奶...”她哭的喘不上气，话都说不出来，倒是温老太太瞧见了温苒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她看了眼陪在温苒身边的幸村，便了然于心地笑笑。

　　“好、好、很好...”温老太太抚摸着温苒手上的戒指，“你们俩要好好的，不要吵架。”

　　温老太太让温苒先出去，她有话想要单独和幸村说。

　　老人家两只深陷的眼睛浑浊不清，却在努力强撑着精神，幸村扶着她坐起来后，又为她倒了杯水，却被温老太太拒绝了。

　　“你很喜欢我们家苒苒，我很感谢。”老太太说话很慢，一字一句，“我走了之后，还得麻烦你照顾她了，谢谢，真的谢谢...”

　　“您别这么说，您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您还要出席我和苒苒的婚礼。”幸村忍不住望向窗外，温苒蜷缩在栗原的身边，痛苦不已。

　　“算了，不治了。”温老太太拉着幸村的手，“孩子，答应我，别告诉苒苒，是我自己不想治了。”

　　这话，让幸村神色一顿，“您...您不打算继续治疗了？”

　　他对生命有着天然的怜悯，更何况眼前的人还是温苒的外祖母。

　　“不行！请您千万不要轻言放弃，苒苒她...”

　　温老太太笑着，无力地摆手，“我能再让这副身体，拖累小苒了。”

　　“这段时间，我躺在病床上，听得清清楚楚，那家子豺狼虎豹，用我的病来威胁小苒，逼着她去联姻。”

　　老太太清楚地知道这一切，她太恨那一家人，夺走了她的女儿，又威胁她的孙女。

　　所以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温老太太也要保护小孙女。

　　“起先我很怕，我要是走了，她爸爸又出了事，她姐姐自身难保，小榆也还是个学生，那我们苒苒该怎么办...”

　　长长的叹息过后，温老太太似乎很高兴，“现在有你在，我就不担心了。”

　　听着这些话，幸村的心中仿若有千斤重，他握着温老太太的手，郑重承诺，“您放心，我会用我的一切来爱护苒苒。”

　　“有你这话，我放心多了。”温老太太咳嗽了两声，而后又把温苒叫进来。

　　温苒哭得双眼通红，死死地抓着温老太太的手，“奶奶，我已经打电话给姐姐还有哥哥了，哥哥会从香港飞回来的，姐姐也在路上了...”

　　温老太太艰难地抬手，别过了温苒耳边垂落的头发，“不哭，咱们苒苒都长大了，还给奶奶找了这么可靠的孙女婿...”

　　“将来啊，每天都要过得开开心心的，知道吗...”

　　“奶奶在我身边，我才会开心。”温苒哽咽着，固执地抱着温老太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奶奶，我会努力打工挣钱给您治病的，您...”

　　“我知道了。”老太太听着，心里很感动，却不愿意小孙女再受苦，“到此为止吧，打工多累啊，好好休息吧。”

　　“奶奶啊，天天在医院里待着，要把人闷出病来了咯。”

　　“不要...”温苒再也绷不住了，一声声抽泣和哽咽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发出，“要治..”

　　“要治，一定要治...”

　　“小苒不要休息，我想要奶奶...”

　　一旁的幸村听着，眼尾也不自觉地红了，而栗原早已泣不成声。

　　即便是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温老太太也开始哽咽，“这些天，我总梦到明心，梦到你们这些孩子小的时候，还有小榆，小莱，咱们一大家子人在院子里，多好啊...”

　　恍惚间，温老太太好像看见了，年轻的小女儿在向她走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垂垂老矣的妇人，终于又见到了女儿。

　　“明心...”病床上的人低声喃喃，眼泪氤氲了枕头，她慢慢抬起手，对着空气喊着，“明心啊...”

　　“妈帮你照顾小苒了，妈现在来找你了...”

　　“我的女儿啊...”

　　慢慢的，病床上的人停止了呼吸，世界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