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被卖

唐开元十三年，正处大唐盛世，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夜幕降临，纵观长安城街市，各种形态各异的灯笼交织在一起，映照出一片红光璀璨的景色，为这漆黑的夜色，添上了一抹喜庆的色彩。

百戏人赤膊上阵，手握粗火寸，一团熊熊烈火在他口中喷涌而出，发出滋啦作响的火烤声，灼热的热气扑面而来，群众见此热闹，情不自禁的拍手叫好。

“好——！”

热烈的掌声中夹杂着围观者们的欢呼，百戏人的同伴手里捧着一个讨赏钱的铜盆在群众中转悠，看戏的百姓们纷纷往里扔上一文钱。

打眼一看便身份不凡的一位郎君缓缓从衣襟中掏出一个荷包，大方扔进去两吊钱，百戏人与之同伴喜上眉俏，双双走到郎君跟前伸手作揖，嘴里一唱一和说着吉祥话：

“郎君出手阔绰！深谢，深谢！郎君一看便出身不凡，祝愿郎君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同伴继续道：“年年有今朝，大富大贵，一生顺遂，家人康健。”

“所得皆所愿——！”最后一句，百戏人与其同伴相视一笑，随后异口同声，深深地作了一揖。

另一边的东市，有向爹爹讨糖人吃的垂髫小儿，替爱妻簪花的青涩郎君，黄鹤楼上饮酒作诗的诗人青年。

呜呜泱泱的人群中，亲友家人牵手而行，说说笑笑，热闹非凡。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真热闹……”

拉牲口的马车内传来一个声音，车壁外围是露天的木质笼子，严严实实被一块粗糙的黑麻布给包裹住，只有一个破裂的小口得以看清外面的景色。

里面共有四个女娘，准确说来，是还剩下四个，她们都是被爹娘卖到人牙子这的。原有六个，寻到买家买了的一个。

前有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被卖来后，攥着她娘的手绢，日日哭，夜夜哭，大病了一场，额头热得烫手，救治不及时，没活成。

相对比马车外，挂灯笼踩高跷、吃糖人，吟诗作赋的情景，她们像牲口一样被关在里面，面色如土，简直称得上是死气沉沉。

“你个蠢蛋，今儿是上元节…瞧外面那些人，阖家团圆，不像咱们……都是没人要的…呃…玩意儿……”说话的叫蔓菁，她一边抽嗒着一边说话，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这些时日，也已经数不清她是第几回哭了。

“行了，既是上元节就别哭了，你也想像阿笙似的，不喝水不吃饭只知道哭，发烧了看谁给你治？”

子衿弯曲着腿，侧身斜靠在内壁，略显不满的责备着，说话时，连头都懒得转一下，一是麻木了此情景，二则，这些日子，从定州到长安，舟车劳顿，累的慌。

一码归一码，话虽不甚顺耳，却也是为着她好。子衿是这里最大的孩子，也不过才及笄。

蔓菁本就心里难受，如今真就是一句重话也听不得，喉咙里还带着哭腔：“我哭怎么了？你这么能耐怎么还被卖呢？”

子衿猛地回过头去，她面色一沉，眼色中带了冷厉：“来什么劲啊你？我为着你好你是听不懂吗？”

蔓菁吼道：“谁稀罕！”

子衿也不能拿她如何，她吃了瘪，转回身去不愿再与她置气，心想管她是死是活，谁知道哪晚过后被人选中，这辈子也就与她没有半分瓜葛了。

蔓菁说完就趴到另一个女孩茯苓怀里哭去，子衿听着烦躁，伸手将双耳堵住。

耳不见，心不烦。

反观缩在角落里的这个女娘令弦，她是这里最小的孩子，仅有七岁，不曾开口讲过一句话，问她什么都不说，她们一直以为，她是个小哑巴的，姓甚名谁，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了。

她只悄悄扒开麻布看了一眼外面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色，便如往常一般蜷缩着双腿在角落，盯着脚底下软趴趴的白菜叶发呆。

怕不是个小傻子吧？

估计她们三个都是如此想的。

她身上穿的衣裳，是麻布粗衣，没比身下垫着的草编袋柔软多少。

她的眼睛生的较为好看，目似秋水，眸中时常浮着阵阵水波，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只有要见买家时，人牙子才准许她们稍作洗涤，所以脸时常是脏的。

水汪汪的大眼睛在这张脏兮兮的脸上低垂着，分外可怜，惹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