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程少玦

这是程少珏第一次看见那么多死人。

漫山遍野的死人，如同错落交叠的猪猡，铺满了整个战场，没有一丝可以落脚的地方，大地被血液染红。

她的阿父阿母去哪了？

年仅四岁的程少玦哭喊着阿父阿母，回应她的只有旷野的回音与乌鸦老鹰撕扯尸体的纤维拉扯声和鸣叫。

她尸体尸块间攀爬，似乎爬到了尽头就可以找到自己的家人。

可她哪知道，她的阿父阿母已经撤兵北上，继续讨伐蛮子去了，军令如山，数万人的性命，岂容他们因为自己丢失了区区一个孩子便停留？哪怕是片刻都不行。

他们只能含着泪，头也不回的离开，仿佛回了头，就会被不舍牵绊住前进的步伐，他们只能不停往前往前往前，忘记自己的失子之痛。

一天两天三天，他们离开了三天，一个四岁的孩子，在随时会蔓延瘟疫、没有食物、寒冬腊月、逃兵追击的战场上。

但是他们又想到自己的这个小女儿天生就早慧，心细又大胆，还力大如牛，说不定，说不定...再聪慧过人，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啊。

死亡就是她唯一的归宿。

她的阿父整天以泪洗面，被阿母沉着脸一顿训斥，身为将军，大战在即，怎可哭哭啼啼影响士气？好像她一点也没有任何痛苦。

但午夜时分，她会抱着女儿的衣服，头埋进去，压抑垂泪，不让任何人发现她的无措。

可这些，程少玦并不知道。

她饥寒交迫，食不果腹，在第四天，她跟着鸟儿吃了一个人肚子上的腐肉，那腥臭作呕的味道和密密麻麻的肉蛆翻涌的景象她永生难忘。

人尚且年幼，可她不愿意就这样认输。

幼时每次她哭闹，阿父都会和她说大英雄的故事，大英雄就应该在苦难的磨练中咬牙坚持，为了天下苍生，舍身忘我，方成大业。

她现在经历的就是阿父说的苦难吗？

那是不是只要她熬过去了，她就会变成大英雄，然后他们就会来接她？

滴——滴滴滴——

系统（小1）英雄指导手册已绑定。

系统（小1）宿主您好，我是英雄指导系统001。

程少玦（蛇天阴）你是谁？

接连几天的独自一人，程少玦的神经已经有些麻木，听见耳边响起声音，她呆愣了一会，下意识的追寻着询问，环顾着四周，却一无所获。

而那说话的声响过了很久都没有再想起，以至于程少玦以为自己错将呼啸过的风声听成了人声。

系统（小1）抱歉，系统出现错误。

系统（小1）手册上要求绑定的宿主年纪不能低于十八岁。

系统（小1）而宿主程少玦经检测——四岁。

系统（小1）不符合规定，请求脱离。

系统（小1）脱离——脱离——脱离——脱离失败，升级系统，增加人性模块，重新连接——

程少玦（蛇天阴）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在哪？我害怕...

程少玦有些惊恐的想远离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可它四面八方而来，她无处遁行。

系统（小1）你好呀，媖媖。

系统（小1）我叫小1，很高兴能认识你。

程少玦（蛇天阴）你好，你怎么知道我的乳名？为什么我看不见你？

系统（小1）因为我是你未来的朋友，而我没有实体，并不是实际存在的。

程少玦（蛇天阴）好可怜...

程少玦（蛇天阴）我该怎么帮你？

明明自己孤苦伶仃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活过今天，可她一听见别人好像有困难，第一时间想的就不再是自己。

系统（小1）谢谢你，你是小1见过最棒的孩子，但是很不幸的是——

系统（小1）你患上了疫病，今晚就会死。

程少玦（蛇天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我已经尽力了。

她找不到别的食物，她也没有足够的力气翻越尸骸到有人烟的地方。

在她吃下尸体腐肉的那天下午，她就开始出虚汗、头晕、腹痛，整个人开始无力气急，这些反应她只在大限将至的生病的士兵身上看见过，而如今她也有这些症状了。

系统（小1）但是如果你愿意和我双向绑定，我说不定可以帮你。

程少玦（蛇天阴）你还能起死回生吗？

系统（小1）和我双向绑定后，你会有一次抽奖励的机会，说不定你运气好可以抽到有用的东西。

系统（小1）但是如果你和我双向绑定了，却没有完成英雄指导手册上的要求与目标，那你最终还是会死。

程少玦（蛇天阴）虽然我有些听不明白，也不知道绑定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不绑定就一定活不下去对不对？

系统（小1）对的。

程少玦（蛇天阴）好，我答应了。

系统（小1）【恭喜程少玦获得一次抽奖——】

程少玦（蛇天阴）你，你怎么在我脑子里说话？

系统（小1）【因为我们开启了双向绑定，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你的大脑里直接交谈了。】

程少玦（蛇天阴）【真的吗？】

系统（小1）【真的】

程少玦一惊，她在脑子里想的内容居然真的可以被它听见，好神奇！

到底是个孩子，一有新奇的东西，就会被一下子转移注意力，但是程少玦很快又反应过来，继续询问小1道:

程少玦（蛇天阴）【刚刚你有抽出什么来吗？】

系统（小1）【不确定是否有用，比起别的宿主，媖媖你的运气实在不太好。】

系统在自己程序中搜索，绝大多数的宿主在第一次抽奖时，最次也会抽到一种绝世武功，只要练了自然就会压制体内的病灶，或者就是抽到复活丹、痊愈丹，最好的是抽到改造体质的东西，金刚不坏、不死不灭。

而程少玦抽到的也是改造体质那一块的，却是最最次等的那个——强身健体。

强身健体的意思就是没那么容易因为受重伤死，比正常人更容易活。

但是这个不是百分百的，更容易这个说法，还是得看宿主本人的毅力能否坚持。

濒死时候的疼痛和绝望并不会因为这个体质而改变，如果是成年人抽到这个，它作为合格的系统还可以劝对方忍耐。

可加载了人性模块的系统，不可能对着一个孩子这样。

系统（小1）【强身健体】

程少玦（蛇天阴）【哇！听起来就很厉害！】

程少玦（蛇天阴）【怪不得我觉得我现在又有力气了。】

程少玦（蛇天阴）【谢谢你小1。】

系统（小1）【...不客气。】

系统（小1）【是否要打开任务栏】

程少玦（蛇天阴）【是？】

系统（小1）【任务栏-成为英雄】

系统（小1）（主线任务：活着离开战场）

系统（小1）成功-清心丸一颗

系统（小1）失败-收回初次抽奖内容

系统（小1）（支线任务：加入任意一股江湖势力）

系统（小1）成功-增加一次抽奖

系统（小1）失败-没有惩罚

程少玦（蛇天阴）【失败了，收回抽奖的奖励，我就马上会死对吧？】

系统于心不忍，这是它第一次加载人性模块，它会像人类一样对幼崽有着天然的怜悯，可它是中立的，无法给予宿主任何超出它能力范围的帮助。

系统（小1）【......是。】

程少玦（蛇天阴）【那媖媖要加油啦！别担心，我会带着你一起离开这里的。】

可怜的小孩还以为她死了，她脑子里的系统也会跟着一起死，她觉得自己承载着两个人的性命，要更加、更加努力才可以。

程少玦还有些哆嗦的从恶臭的尸堆里爬起来，她的脸上身上满是污浊和伤疤，可她的眼睛，可她的眼睛仿若明珠，亮的惊人，好像感觉不到疼痛那般，咬着牙鼓足劲地攀爬着。

她就像是个耀眼的太阳，她的赤忱几乎可以扫尽所有阴霾。

有些人也许再年长、再拥有绝世武功和秘宝，也只是一个高手；但有些人哪怕再稚嫩、哪怕再孱弱，可她的心比谁都坚韧与善良。

练心这才是成为英雄的第一步，而非练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