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外

午睡之际，今昭便被紧急集合哨吵醒，为了少叠一次被子，今昭午睡几乎是贴着床边睡，这一惊醒差点从床边掉下来。C城的几栋老式建筑发生了倾塌，旁边的一家饭馆因为人员出来的匆忙，没有关火，危上加危。部队集合去往该地进行紧急疏散和救援。今昭在车上听了班长的一番注意事项，便想着，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以军人的身份出勤。

待今昭到现场时火已经被消防部队扑灭了，部队分成几个小队，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进行救援。

“楼里还有多少人没有疏散？”秦屿川稍微整理自己的衣服，一幅准备上战场的模样。负责人已是满头大汗，看见秦屿川来便道：“低楼层的都疏散了，剩下的都是楼层高的。房屋倾塌时埋了一些人，我们已经展开部分救援，剩下的中间楼层的人数确认不清，但可以保证是有人的。”

“什么意思？”秦屿川皱眉。

“呃，这个…… B栋有一个住户不肯出来，说是我们无法保证他的安全。”

“信息都调查了？”

“找社区调查了，也是跟部队有过接触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拒绝救援……”

秦屿川抬头看向十楼的方向，冷笑一声，回头集合小队，进楼展开救援。饶是做了防护措施，今昭还是被这扑面而来的尘土惊到了，“危楼随时都有二次坍塌的可能，大家尽可能的快速救援，然后赶到安全的地方。”秦屿川吩咐完之后就跑着上楼，今昭和秦屿川负责B栋的搜救和排查，而猴子和黑皮几人负责A栋，剩余的人等待轮换。

和猴子几人分开后，今昭跟着秦屿川去往B栋‘钉子户’的房间，碎石块堆在了门口，而秦屿川早就一跃而入，今昭费劲的翻进去，见秦屿川正强硬的要求此人离开这里。青年穿着件卫衣，戴着兜帽叫人看不清神色。房子里遍地都是垃圾，今昭从没见过这种生活不能自理的模样。秦屿川也像是没了耐心，他在这里必须保证人民的安全，这包括了今昭，青年，还有他自己。秦屿川跟今昭打了个手势，随即一闪到青年的后方，将青年的双手反剪，推着他往楼下走去。

“我说了我不用救援！你们都是聋子吗？你们放开我……”青年挣扎大叫。今昭走在他们后面，以为他是害怕，于是安慰道：“我们救你下去都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这栋楼现在很不安全，请你相信我们。”

“相信你们？我谁他妈也不相信，你这垃圾还想救我，让我回去！你们，你们都是想害我！！！”

“你是13年前，江司令的那个小孩吧？”下楼的途中，秦屿川问道。青年听了这名字，浑身一震，像是耗子见了光一样，再也没有什么反抗的动作。今昭边下楼边大声询问有没有幸存的住户，忽的听到这句话，觉得像是有什么大的故事在这里面。

秦屿川见今昭好奇，便三言两语把这个不太完美的故事道出。因是跑着下楼的，秦屿川的气息有些乱，语句也断断续续的，今昭拼凑出了故事的大概，也知道青年为什么拒绝搜救。

十三年前，这位青年的父亲不知为何原因怀疑他母亲出轨，两人经常因此吵架，青年便终日在争吵中生活。终于有一天夜晚，那是怎样的一个难忘之夜呢？青年的父亲像是再也受不了这种生活了，一刀刺死的青年的母亲，并拿了一桶汽油把家里全部浇上汽油准备同归于尽。青年当时才十多岁，抵抗不了，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把火把三人都困死在这曾经温馨的家中。而当时救出青年的，是江司令。

可那时青年早已奄奄一息，在医院抢救了许多天，才勉强活下来。但他的全身几乎有一半的烧伤，无法治愈的不仅是他的烧伤，还有他心上的烧伤。

或许青年本就不想离开，因为他早已没了求生之志。

今昭听到此处，心下一沉，只叹各人有各人的悲伤吧。

楼道一片寂静。

今昭看了看脚边的砂砾和碎砖，轻声道：“我总觉得我是个运气好的人。”秦屿川稍微顿了顿，继续听着今昭道：“我的人生就像一条平坦的直线，没有任何阻碍和困难。小时候没担心过什么事，长大后也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当时今昭的隔壁不只有时琛，还有他的一些玩伴。

只有一个玩伴令他很揪心。

那个像混血王子一般的人，在那个蝉鸣盛夏的六月，看着自己的家逐渐崩塌毁灭，也目睹他至亲像失去翅膀的鸟一样从高空坠下，留下一片鲜红的土地。

“我的一位很好的朋友，和我一样从小锦衣玉食，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可以。可是他家里有了变故。这让我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更何况是他……”今昭叹了一口气：“那是我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人长大之后，就开始离死亡越来越近。”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所以过好我的每一天，热爱自己的热爱，永远不要后悔自己的任何选择。”今昭笑着看向那个青年，“这就是我想要的人生。”

到楼下，猴子他们早已在集合点等候多时了，“昭哥，秦哥，你们终于出来了，我们已经巡查结束了！”今昭跟在秦屿川后边，回给猴子一个淡淡的笑。

“昭哥，你跟着秦哥进去怎么搞了一身灰啊？”黑皮给今昭擦了擦脸。今昭问他：“有么？大概在哪里擦到了吧？”说罢，便闭上眼开让黑皮帮他擦脸，黑皮擦完了之后，盯着今昭憨憨道：“昭哥，你这样看还挺乖的。”秦屿川走过来给黑皮脑袋上弹了一下，随即开口：“先组织大家过来休息会，该喝水喝水喝水，该吃饭吃饭。休息之后就开始第二轮排查。”

离平时开饭的时间还很早，今昭不是很饿，随便喝了点汤对付。班长很快就召集第二轮排查人员集合了，今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听黑皮在后面叫他，“昭哥，有个C栋的小孩一直哭，说要她的布娃。，昭哥你要是顺路就去C栋把他的布娃娃拿下来呗。”

“布娃娃？”

“嗯，就那种手工制作的……你能找就找，找不着就算了。”

今昭点头：“行，我知道了。”

第二轮排查比白天轻松很多，主要是检查线路和排查危楼倒塌的原因，C栋挨着着火的饭店，并且坍塌的最严重，今昭几乎无法辨别自己身处几楼。大概走到五楼的位置的时候，今昭忽然想起黑皮刚才说的话，便和严赐说了一声，进了五楼准备找一找那个布娃娃。

每层楼都有三个住户，今昭挨个进去查看。可惜崩塌的有些严重，今昭也很难辨认那一个房间是小女孩的房间。

秦屿川一直站在警戒线外边，等人陆陆续续都出来了，皱眉问：“今昭呢？”

“他要去五楼找什么东西，我当时也没听太清，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下来了吧？”严赐道。

秦屿川声音瞬间变大：“他一个人？”

严赐吓了一跳：“……是，首长。”黑皮见状不对，此时从后边冲上来，“秦哥，是我让今昭去的。有个孩子她一直在后方医院哭闹，说要她的布娃娃……我……”

秦屿川阴沉着脸，看向C楼，破口骂道：“你们真是不分主次。”

“这几栋楼随时都有二次坍塌的危险，不然我让你们全副武装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

“秦哥，我……”

秦屿川没听他说的什么，随手拿起一套作战服就准备套上往C楼里面跑去。

“秦屿川！”楼道下边突然传来今昭的声音。

秦屿川看着那个向他挥手的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今昭刚要过去，忽的听到身后的房子里有细小的狗叫声。今昭一愣，停了脚步，对秦屿川道：“一楼有只狗……秦屿川你先等等，我进去把它牵出来。”

秦屿川揪着今昭的衣领把他往外边扔出去，皱眉道：“我去牵，你站在这，不要乱动。”

“昭哥，你进去之后没有什么危险吧？没受伤吧？”黑皮胆战心惊的问道。今昭摇头：“什么事都没有，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黑皮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今昭却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坍塌声。今昭和黑皮几乎站不住脚，短暂的耳鸣之后，今昭支起身，看见面前的黑皮面带惧色，今昭心下一惊。

今昭转身去C楼，却早已看不见秦屿川的身影。上面堆积着数不清的碎石块和石板……此时今昭的视野像是被放慢了一切，一些微小的灰尘从他眼前飘过，耳边呼啸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冷汗一怔一怔的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