幡然醒悟

等今昭大致规划完板报，已经近黄昏了。

回宿舍洗去了身上不知从哪里沾到的粉笔灰后，叼着一块面包，便慢慢的往平时集合地去。大屏投出来的一如既往的新闻联播，今昭左右打量一番，没见着猴子和黑皮的身影，便轻声问江泊淮：“猴子他们去哪了？”

江泊淮挑眉，像是在忍着笑：“他俩叠的被子没合格，这会大概在打扫厕所。”“这么……严格的？”今昭意外道。

“班长不是才说么，上头要来检查，这几天各方面都会严格要求。”

今昭叹气，想着回宿舍之后把卫生也好好弄一下。

“来了C城这么久，吃住都还习惯？”江泊淮问他。

难得江泊淮有兴致聊天，今昭心道。“挺好的，也是你们照顾我，不然没这么快适应。”江泊淮轻哼：“照顾？你内涵我呢？不过也是，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我诚心跟你道歉。”今昭觉得江泊淮有时还挺像一只猫的，“都过去了，我不在意的。”

“你跟秦哥……”江泊淮转头看着今昭，“你跟秦哥什么情况啊？”

“什么什么情况啊？”今昭疑惑。

江泊淮一怔，不知道今昭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算了，没什么……”

画完全部板报之后，今昭拍了一张照片给班长，询问是否可以结束。班长那边回复的很快，顺道夸了今昭几句。今昭淡淡一笑，弯腰把周围的垃圾扫走，随即去食堂找猴子几人。刚才他们已经发消息邀请今昭来共餐了。

食堂泱泱坐得很满，今昭找着猴子他们，笑着坐下。黑皮见着今昭，哇哇假哭：“昭哥，我好苦啊！！！！！”

“怎么了？”

“明天不是五一吗，今天各种大检查，我的妈呀，我用刷子一点点的刷地板啊！我腰都快断了！”黑皮皱着脸。猴子也一脸苦相：“昭哥，昨天我俩刚回宿舍，他妈的，就在一楼看见我俩的被子了，我们住在三楼啊！就这么给扔下来了，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还被罚去了扫厕所，我他妈刷了一晚上！回去的时候一身屎味，我他妈睡着了梦里都能感受到那窒息的味道！”

黑皮扶额：“我们室友都嫌弃我俩了……不是，有味道又不是我的错，干嘛这样差别对待啊？”

“我已经不想再穿那件训练服了……我觉得他已经吸收了厕所的天地精华，被玷污了那个味道，再也洗不掉了。”

秦屿川闻声而来，今昭旁边的人赶紧挪开给让了位置，他笑着道：“抱怨什么呢？没听过么，在部队里，过节如同过劫！”

今昭瞥了秦屿川一眼，淡淡开口：“明天就是周末，你们也可以休息休息了。”

猴子几人接着哀嚎。

吃了几口，秦屿川偏头对今昭说：“还生气呢？”

“没有……只是你以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别这样了。”今昭回他。

“我怎么样了？”

“你……”今昭瞪他一眼，“你自己怎么样你还不清楚？”

不是挺可爱的吗？他还下载了那个视频呢……秦屿川沉吟，“明天休息，你有没有什么要紧事？”

“没有，怎么了？”今昭警惕的望着他

秦屿川气笑了：“怎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明天我要办个公差，需要有人和我一起去。”

听到可以出去，今昭眼睛亮了：“去哪？”秦屿川看着眼前的今昭，觉着他还挺像个兔子似的，于是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道：“就在C城内，你到这边来之后，还没怎么出去逛过吧？到时候带你顺便玩一玩。”

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太阳照着人心里也暖洋洋的。今昭坐在小摊边望着外边形形色色的人，慢慢吃着碗里的面。C城的人吃的较辣，秦屿川特地让老板给他少放了些辣椒，今昭仍觉得有些下不了口。

秦屿川嗤笑：“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给你上个清汤。”见面前的人吃的差不多了，今昭喝了一口温水：“你去开会，那我干什么？”

“你？你就在外边看着车。”

“？？？”

北边那跨越十几年，沾了许多人命的案子今天开始判。秦屿川种种身份，还是得出面去一趟。至于今昭，秦屿川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就是想把他带上。

免得今昭又通宵写歌，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看车这种理由自然是过不去的，秦屿川递给他一份资料，要他交到军政委处，今昭收了资料，问他：“交完之后我就回部队？”

“想什么呢？不是说了要带你出去转转？到时候我来接你。”

交了资料，今昭坐不住。他出门的时候带了口罩，简简单单的一间藏青色长袖，混迹在人群中倒也没人认出他来。有卖气球的在广场上站着，今昭看见一小女孩盯着一个兔子气球许久。今昭跟卖气球的人讲了几句，手机扫码之后拿着气球递给了那个小女孩。

“谢谢哥哥。”小女孩说的是C城的方言，今昭勉勉强强还是听得懂：“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妈妈到上头拿东系，喊我站这儿等到她。”她指了指楼上，随即又问今昭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今昭揉揉她的头：“我也和你一样在等人哦。”

“哥哥你是来旅游吗？”女孩抬头眨巴着眼睛问他。

“哈哈，是在这边……上班，今天请假出来玩的。”正说着，女孩的母亲就下来了，今昭和她说了再见，就继续边走边逛。在C城几处名建筑转了几圈，就收到秦屿川的消息。今昭发了定位，站在原地等待。

没等多久，今昭便看到一辆迷彩的路虎揽胜朝他慢慢开过来。其实见到这辆车的第一眼，今昭就打心眼觉着这车和秦屿川还挺像的。秦屿川摇下车窗，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带着笑，不知道是出了部队还是本性如此，他此刻简直是痞气的不行。

“今昭，划过船没有？哥哥带你去划船。”

道路两边的树越来越密，今昭摇下车窗，觉得空气挺好闻。

“再十分钟就到目的地了。”

今昭看见路牌上写着的森林公园，问他：“怎么想到来这里？”

“看见队友他们发的朋友圈，看着挺好玩的。带你来玩一圈，总得留下个美好印象吧？”今昭摇摇头，只是笑笑。因为是在车里，今昭没带口罩，秦屿川看了他一眼，说：“你笑起来不是挺好看的么？别一天摆着一张脸，像个老头似的。”

今昭讷讷：“我哪儿摆脸了？”到了地方，秦屿川倒车停在停车位：“就刚来部队那阵子。”今昭听了这话，诧异的看向秦屿川，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说什么。

脚刚落地，今昭就闻到了花香。正当五月，太阳还不算太过，今昭觉得自己全身都暖洋洋的。

不远处的秦屿川和负责人讲了几句话，就招呼今昭过去。

两人沿着山路慢慢往岸边走去。

今昭跟在他后边，路很窄，但能容下两个人，他问：“秦屿川，你为什么会参军？”

秦屿川的声音带着笑意，今昭觉得此人仿佛时时刻刻都在笑着似的，“我要是说我是爱国人士，报效祖国，你信吗？”

今昭也笑：“我信啊。我看队里大多人都这么想。”

过了一会，秦屿川缓缓开口：“我没那么高尚。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爸妈他俩都是军人，在执行任务抓捕北方一个贩毒集团的时候双双殉职。”

今昭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正想说对不起，却被打断：“你问我为什么当兵，其实我也说不太清楚。以前小时候没什么概念，稍微大一点就被告知当年的事情……所以就干了这一行。”秦屿川自嘲的笑道，“直到一年前，我们才把那个犯罪团伙的人一网打破……也算是圆了我爸妈的遗愿。”

已经快到岸边了，秦屿川望着江面。可是，已经二十年过去了。

他们花了整整二十年，才把剩余的人逐个击破。都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可是没人知道当中的二十年，这些人是怎么过的。完成这件事后，秦屿川一度觉得没什么想做的事了，盼了二十年的完结，人生似乎就这么到头了。

他转头，看见眼神有些闪躲的今昭。可是现在，对于他来说，人生仿佛又有了新的盼头。

这段时间想明白的没想明白的，就都在这一刻，幡然醒悟。

“那你呢，你怎么想到来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