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好学生

时间过的好快，C城不愧是‘火炉城市’，这还没夏天，众人便觉的每日训练宛如暴晒，阳光像是不要钱一样洒下来。这南方，太阳就像种在自个头上似的，走在哪儿都跟着。

自上次被教训之后，整个连的人关系都好了不少，整日整日的黏在一起仿佛亲兄弟，不过上次的小测验众人毫不意外的分数低迷，秦大首长训他们也更严厉。

今昭觉着这军体拳的招式跟练舞一样，他肢体极度不协调，被秦屿川好一顿收拾，才勉强跟上全队的进度。

这还好，今昭最受不了的就是秦屿川的‘泥坑教学’和那绕着操场爬圈，每次搞的全身都很是狼狈，下了训直奔宿舍洗澡。不过猴子和黑皮几人很是义气，总是给今昭也打上饭占座位，如果错过了饭点，黑皮也会拜托秦屿川给今昭带饭回宿舍。

“昭哥！”

今昭听了声，起身去开门，“候明，陈胜，你们怎么来了。”

猴子露出一口白牙：“明天不是休息吗，我们这次得了假，问问昭哥你需要点什么，明天给你带回来。”

今昭把两人招呼进门，又看到最后站着江泊淮。江泊淮见今昭没反应，没好气的摆手问道：“怎么，不欢迎？”今昭只觉的有些意外，“没有的事，你快进来吧，我给你们倒茶。”黑皮和侯明进屋后好一顿感叹，“瞧这单人间，瞧这配置，瞧瞧！咱啥时候能混到这级别？”

江泊淮冷嗤：“等你到秦哥这位置，就可以了。”

今昭给每人倒了茶，又招呼他们都坐着，不必拘束。

“诶，昭哥，你还没说你需要些什么呢？”猴子问他。

“我？我没什么……啊，给我带一盒润喉糖吧。”

黑皮拍手，“确实啊！我昭哥以后出去还得唱歌的，这整天训练大吼大叫的费嗓子，确实得准备着。”今昭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转头却见猴子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小快递盒。猴子笑嘻嘻道：“昭哥，这我女朋友从X县寄过来的，都是些土特产和吃的……你别嫌弃。你老家是在B市吧，应该没吃过，就当是尝尝鲜。”

今昭赶紧道谢，打开后又拿了些分给几人吃。感受着猴子投来的期待的目光，今昭尝了一口，随即道：“不错，口感很好。我很喜欢，谢谢。”猴子听了，咯咯笑起来，“谢谢咱昭哥捧场了哈，你吃得惯就行。”

“明天反正也休息，今天就在昭哥这玩好了。”

猴子一巴掌拍到黑皮头上，“晚上还查寝呢，你想来个警告处分啊。”

今昭笑态可掬：“不碍事，你们就在这玩，到时间再回宿舍也行。”

“行行行！昭哥你真好！”

“咱去小超市那儿买点吃的去，今天懒得去食堂了，吃腻了。”

“你小声点吧你，炊事班的听见了一定宰了你……”

于是乎，待秦屿川站在今昭宿舍门口时，见着的便是这番光景：几人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一幅扑克，打的不亦乐乎。地上铺着训练服，勉强算是一块地毯，四人随意的坐着，旁边还有喝完的啤酒罐，秦屿川甚至还看见了一包瓜子在地上躺着。

他发誓，他只是路过然后听到声音然后好奇然后来看看。

“你们几个开茶话会呢？”

四人听到这声音皆是一怔。

尤其是今昭，他这会已经迷糊了，这牌他实在是不太擅长。跟黑皮他们打了一下午，一直输，脸上的纸条都没处贴了。

秦屿川见着今昭那一脸的纸条直接破防：“今昭同志，你怎么一脸都是纸条啊？输的这么惨？”江泊淮狂笑：“岂止是惨，整场下来就没赢过。”

“不过昭哥也说了他以前没怎么玩过嘛……”猴子给打圆场。

秦屿川见今昭旁边放着一瓶果汁，笑着扯下他脸上的一张纸条，凑上前：“今昭，这么乖啊？不会打牌也不喝酒不抽烟，三好学生呢？”

今昭红着脸往后仰，没理他。

秦屿川抢过今昭手里的牌，“我来和你们打，”低头看向手里的牌，他意外挑眉：“嚯，这牌够烂的。”

今昭：“……”

远处有打球的欢呼声，今昭伸手整理额前的碎发。抬脚往部队的超市走去。刚才见着宿舍里的吃食没多少了，今昭担心他们肚子饿，于是出来给黑皮们买一些回去。

天气热起来了，今昭也想买点水果回去。结完账出来，今昭就看见常青在屋檐下站着。

今昭低声叫了声常团长，就准备跑路。身后的秦屿川像是察觉了他的想法，勾唇一笑“见着我就跑？今昭同志，有点不厚道啊。”

今昭讪讪收回腿：“常团长有事找我？”

常青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点燃，“没事，就过几天要走了，找你唠唠嗑。”今昭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知道常青来这一茬是作何，“你知道吗，我和秦屿川从小就一起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好像是叼着烟的原因，常青的声音有些模糊。

“二十多年的情意了，还是被这生活给打的稀巴烂啊。”

“三年前，三年前上面派下来的名单，去B市的是我。”常青笑了笑，“但是我却要为他的梦想买单。”他没背景没钱也没权，全家就靠着他常青一个人顶着天。那个机会是那样的难得，三年才等到一个。

“我找你不是抱怨，”常青看着他，“虽然好几年没见，但是我还算挺了解他的。秦屿川，现在应该对你挺感兴趣的……”

“今昭，你不恶心吗？”

*

回宿舍的时候黑皮几人还在继续，猴子洗了牌，中间吃了点东西稍微休息，就开始下一场。秦屿川一看就是牌中老手，黑皮几人一下午欺负着今昭也觉得没劲，此时秦屿川的加入正好让他们势均力敌。

买来的东西都放在大家能拿到的地方，解放双手的今昭自觉的坐到一旁，给其余四人切水果吃。

别看秦屿川平时笑嘻嘻的，打起牌了可算是‘杀人不眨眼’，面上笑着和你唠嗑，一套牌下来直接让你出局。

秦屿川看着牌嘟囔：“感觉这牌不太好。”

黑皮乐道：“这把我肯定赢，我这牌绝了……”江泊淮瞥了眼秦屿川，又瞥了眼黑皮，心道：还是太年轻了。

今昭十分庆幸自己没参与，秦首长不愧是比他们多吃了几年饭，这牌技还真是无人能比。就这么打到查寝时间，秦屿川楞是一场没输。

猴子苦哈哈的道：“秦哥，你这真是一点都不让啊……”

黑皮指着脸上的纸条，蔫道：“我觉得我已经接了昭哥的班了。”

江泊淮：“我秦哥还是一如既往的牛B啊。”

秦屿川喝了一口啤酒，一本正经：“牌桌上无兄弟。”

低头看了时间，秦屿川放下牌，“行了，马上到查寝时间了，兔崽子们都回自个宿舍去！”猴子几人输的早已没了斗志，和今昭打了招呼就出了门。

今昭将地上收拾干净，转头望见秦屿川还站在房间，于是问，“秦首长有什么事吗？”

秦屿川走到他桌前，放下今昭的那部手机，道：“我可不想明天又满世界找你，给你放这儿了……司令员让我给你带话，说是让你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今昭还维持着半蹲的状态抬头望着他，愣愣回答：“好……”

秦屿川忍不住弯腰揉了揉他的头，“先前让你给家人打电话你也是不太乐意。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大矛盾，别置气，明白吗？”

今昭脸红，意识到对方可能误会什么了：“不是，我真没有……”

今昭是家里第二个孩子，上面有今朝给他顶着事，所以他从小算是被所有人宠着长大的。好在今昭心性好，倒也没养出什么骄纵的脾气。这次违了所有人的意愿来到部队里，也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任性。

他不想打电话一是不想让家人操心，二是自己的愿望没有达成之前，他暂时不想和家人通话。

“首长，我……”想起今天下午常青的那一番话，今昭犹豫了会。秦屿川活动了下肩膀，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今天下午常团长和我在超市碰见了，他说……你们……”今昭意意似似的盯着秦屿川，感觉他脸色未变，于是一口气道：“他跟我说你以前抢了他的位置，他还一直在说你们以前的事。你们是不是在一起过又分手了？”其实还有一句话，今昭说不出口。他其实挺想问常青那句秦屿川对他挺有兴趣是什么意思的。

兴趣，什么兴趣？

秦屿川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然后叹气：“你还真是一天不听故事就睡不着啊？”

“我爸妈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殉职了，打住，别说对不起抱歉冒犯你了之类的话，我听了二十六年早就听腻了。我和我父母没相处几年，也没什么太深的感情。”稍顿，秦屿川继续说：“老江算是我的养父吧？是他把我带到他家给我饭吃的，当时他也存着点私心，想让我把我爸妈当年的那个案子给结案了。”

秦屿川比划了一下：“一个大毒枭，你明白吧，具体的我也不好细说，我去B市那边也是关于这件案子。整整三年，才把那狗日的抓到。”

“常青怨我那是正常的，只是我没想到他整出这么多幺蛾子，他还真是没变啊……”秦屿川摇头低笑，“至于最后一个问题，今昭，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和他在一起过？”

“我，我……”今昭嗫嚅，不知道如何作答。

秦屿川凑到今昭跟前，笑的有些邪魅：“他跟你说什么了？”

今昭咬唇，眼神飘忽。秦屿川看着这幅样子，失笑：“我喜欢男的，你知道？”

低低应了一声，今昭望着秦屿川，轻飘飘的回道“这也没什么。”

同性恋结婚法案早几年就出台了，今昭读书的时候身边有几对情侣就是两个男孩，甚至他的好朋友也是，所以他并不吃惊。

这反应倒是出乎意料，秦屿川挑眉，“行了，睡前故事就到这吧，我回去休息了。”

收拾完屋子，今昭瞧着时间也不早了，开了手机打开通讯录，犹豫了一会，迟迟没有按下拨通键。信息还是陈子越催命一样的一大堆，今昭看着就烦，随手回复一句：部队不让带手机，新歌我在写了，勿扰。

返回时，那条置顶又跳入眼前。

今昭把置顶取消了，并把所有记录都清除。

叹了口气，今昭躺在床上，望向窗外。外边夜很黑，白天训练也很累，可他此刻如何也睡不着，闭上眼都是关于琛哥的消息……

他得往前看，他得慢慢的往前看。

今昭觉得自己真贱啊，就像个戴罪之人，却永远没有人给他判刑。所有人都觉得他没有罪，可是他自己的负罪感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在英国的时候，今昭听着那首‘漂洋过海来看你’，却从来没想到，时琛真的坐上船来找他。只是船翻人落，今昭再也没见到那个人。

今昭起身走到桌子前，扯了一张纸，拿起笔开始写歌。

只是从此无人再陪他写歌谱曲罢了。

秦屿川半夜被闹铃声弄醒，捂着眼关掉闹钟，他随手套件衣服，准备去查岗。没到夏天，C城的晚上还是有些凉意。意外见着隔壁的灯还亮着，今昭的门半开着，不知是被风吹开的还是里面的人大意忘了关。

今昭两只脚都踩在椅面上，左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像是在弹琴一般。窗户全开，时不时有风吹进来，搅得今昭的头发微乱，他哼着不知名的调调，右手正在纸上写着什么，纸张哗哗作响。

秦屿川觉着此时朦胧极了，就像早晨时的雾一般，竟让他有些分不清此时是否在梦境。

今昭坐在那里给他的感觉就像个画似的。

之前他在看今昭以前资料和歌曲MV时，曾经看到过一个粉丝对他的评价，秦屿川觉得此时用来形容他十分贴切。

她说：今昭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他就应该在舞台上闪闪发光。

秦屿川垂眸，是的，今昭就应该像个王子一般，在舞台上闪闪发光，一曲惊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