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下坠…

　　下坠…

　　仿佛在无穷无尽地下坠。

　　公冶寂无脸上妖痕已褪，残留的红痕和鲜血带来的猩红斑斓在他瓷白的脸上映得刺目。

　　即使此刻意识模糊，他也无比痛苦，因为到了最后，他也无法抵过澹台烬，诛杀魔神。

　　朦胧间，他被人接住了。

　　他挣扎地抬眸看清来人：

　　是妺女。她…来做什么？

　　没来得及深思，身上那种奇异的安心早已催促他这些天疲惫不堪重伤的身体变得倦怠，绷紧的弦找到归处，他即将陷入昏迷。

　　“为什么？我…不是他…”他挣扎着做出口型，到底没能发出声音。意识坠入深渊。

　　怀中的人，是公冶寂无。

　　妺女环着他的手臂绷紧的又放松——伤的太重了。手上暗施法力悄无声息地护住他的心脉。

　　她看见了他昏迷前的问句。

　　为什么？

　　妺女沉默地看向昏迷的男修。

　　真是胆大，擅自吸收妖丹，自愿堕入魔道，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吧？

　　空中的他，妖纹附体，眸色猩红，掌握着超乎常人的力量，看起来当真是走火入魔的模样…

　　可他不该是这样的。

　 无数仙门弟子以自身入阵，远远地寄希望于他们的领袖获得那渺茫的胜利。

　　天地茫茫，空中唯有魔神和他在无声对决。

　　她能远远看见他快意的带有邪气的笑容，畅快中带着决绝。

　　耳边是魔神说他污浊不堪，眼前的法术变得阴森可怖。

　　空无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他不该是这个样子。

　　萧凛是风光霁月的君子，公冶寂无是明朗快意的仙门少侠。

　　她眼中的公冶寂无，一直是干净的仙门小弟子的模样。

　　回忆在不断闪回：那个为情所困的满脸无措闯到她面前的仙门弟子，那个尊师重道，斩妖除魔的仙门大师兄 ，那个同她游街，为她带上荼靡发簪的青涩少年……

　　那个无处可去，心中难过也不知该向谁说的…仙门小弟子……

　　她似乎看清了他和萧凛。

　　如今，不是萧凛不该如此，而是公冶寂无不该是这份模样。

　　她分得清现在自己心怀不忍，拼命相救的是那个与她月夜畅饮，敞开心扉的公冶寂无。

　　直到今日，决战已至，她情不自禁地救下怀中人，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不仅仅是为了萧凛。

　　萧凛已经死去，就像继承数次轮回记忆的妺女，也不是当年的叶冰裳。

　　妺女低头观察怀中眉头紧皱，气血全失的仙门掌门，疼惜中带着无奈：

　　“你再不醒来，我便绑了你，不让你继续为仙门努力了”

　　她因萧凛同他产生羁绊，却也因公冶寂无的青涩纯情动心。

　　抬眸看向空中的魔神，又俯身望着浩浩汤汤的仙门众人。

　 仙门众人只觉身边肆意的魔气缓解些许，再一感知，了无痕迹。

　　她没有犹豫，最终，捧着手中人，远离战场。

　　怀中人的伤势太重，这场决战的结果…随它去吧。

　　澹台烬不配他做出如此牺牲。

　　公冶寂无被放到榻上。

　　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透支，再加上为了诛杀魔神强制获取力量的流失 。他的脸色淡得透明，身体恍若薄纸。

　　妺女起手施法为他疗伤，他还是仙人，自己也还是妖力。她不希望他走火入魔，处理内息只能格外小心翼翼。

　　好在，如今天上地下，再无人空闲，来管这偏安一隅。

　　法力润物细无声地化入公冶寂无体内，翻腾汹涌的气脉逐渐平息。

　　妺女喘气收手，缓缓走近，左手轻轻抚上公冶寂无清秀的眉眼。

　　“真是个傻子。”她低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