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洛阳

皇帝崩逝，我第二日便被簇拥着继了位，就近的李密，杜伏威和李子通倒也当真派了两三人来吊唁，广州刺史沈法兴拜会过我，看过司马司马德戡等人城门上示众的脑袋方放心离开，新来辅公祏本是杜伏威的部下，我的幕僚左游仙将推荐到我的这里，我瞧着大理寺尚有空缺，就让他当了大理寺卿。

我一切安排妥当，等出了江都自由他们几位闹腾，幽州罗艺派人来投，瓦岗的李密听闻我继位当了皇帝也是亲自迎我，我尚未闹明白这二人的心思，窦建德也激动地跑来我这里要做三公，我只好一一收下了他们的人马休整一年，继续向洛阳进发。

王世充倒是很能办事的一个人，对外凶名在外，于我本人倒依旧很是谄媚，他派段达给我送信示好，很是恭维我了一大段，意思是他乃是大隋忠心耿耿的臣子，现下在洛阳已给我腾好了地方，就等过去他那里做皇帝，他做他的太尉替我当牛做马，好一起平定天下乱局。

于此显而易见欲架空我的意图我自然当不得真，回信敷衍过他，自顾整顿我所接收的降地降臣，我与窦公巡视河北，等安抚妥当诸州流民，清理干净各地的盗匪，已是来年五月了。

一到洛阳此地周遭的军队便望风而降，王世充本人亦携着越王开了城门，恭迎我这个新登位的皇帝入城。

王世充倒也未曾与我虚言，洛阳宫的确被他打理得堂皇锃亮，越王幕府的官员自城外排到了城内，又驱赶零零散散的百姓夹道欢迎我，待入了宫拉着我侄子杨侗与我作拜，表现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我只好应着他忠君为国的作态欣慰赞美道：“太尉忠心为国，替我护卫洛阳和越王居功甚伟，想要什么赏赐，尽可与我说出来。”

王世充低眉敛目地与我一笑，甚是谦虚地拱了拱手：“臣不过受先帝之托，忠君之事罢了，金银珠宝，官位封爵，陛下给什么赏赐，臣都喜欢。”

啧，还真伸手要上了。

不过再怎么着也比李渊乖巧懂事些。

我一边腹诽着昔日太原留守，现在却不知为何跑到长安的李渊，一边与下方期待领赏的王世充赞赏点头：“当年你侍奉先帝时，就是个忠心不二的好臣，如今能坚持到这个地步，当然也是个能臣，我现在封你为河南王，等回了长安，再赐你万亩良田和一千斤金，做一世安安稳稳的富家翁，如何？”

“陛下当当当真？”

王世充大约未曾想到能如此大的赏赐，大张的嘴巴良久合上，兴高采烈地与我五体投地一拜：“臣谢至尊赐赏！臣日后必当效死以忠，绝无二志！”

就是太谄媚了。

我面上大悦，待王世充咧着嘴巴下去，又与皇侄杨侗好生合计一番，洛阳的内情方明晰了几分。

虽说我与他最后一次相见是在八九岁那年，不过他人确如我嫡长兄元德太子一般宽厚温和，这几年的经历悉数与我讨论过一遍，很是感慨。

他拿出去岁江都发的诏书，与我担忧道：“祖父大人遇害，王世充见得您的诏书，才容忍下我继位的推辞，不然立我做傀儡，行篡位之事……其人胸怀野心，阴险狡猾，近来因为您得了势方如此臣服作态，叔叔您位居天位，当谨慎处事哪。”

当然得谨慎处事。事到如今，我哪一步不是走在刀尖上呢？如今我帐下皆是新收的降臣，若要消化掉他们的势力，怕还得磨上个七八年才行。

消化势力需要时日，天下失而复得的进程却越发快了，我得了东都洛阳，又入了长安，正遭遇入侵并州的刘武周，我于是连忙诏命入了西京长安的李渊做晋阳太守，奉命出关讨伐刘武周。

刘武周之所以忽然势大，一是因窦建德先前打败魏刀儿，其部下宋金率四千人来投，一是得了始毕可汗的支持，背靠突厥。于此缘故我当然我心生不满，遂质问突厥为何胡乱掺和国内之事，此时逢始毕新死，处罗继位，突厥于是暂且停下支持，以作观望。

至于仍在作战的南方，乃是我名义的舅家萧铣，此时正进攻许绍的夷陵郡，我于是抽出三万精兵与许绍以做援应，算是助他一臂之力。岭南的张镇州、王仁寿，宁长真等人先后与我联系，道他们定会为我坚守辖地，至真武二年年末，左武卫大将军冯盎活捉冼宝彻、冼智臣等人，近来击败林士弘，岭南初定。

自江都至洛阳已两年有余，刘武周没了突厥支持很快被李渊打败，太原既定，我亦班师回朝，李渊只好承认了两年前我发给他的任命，去了杨侑的帝号和自己的唐王王号，仍称自己为国公。

当年效忠我的王太尉装了一辈子的忠臣，又晓得自个儿得罪人太多，洛阳之后深藏功名，在自家府宅骄奢淫逸地做了十年的大王，去岁府宅寿终，很是被朝野嫉妒了一阵。

自然是因偌大的长安只有他一家敢骄奢淫逸，旁人若敢骄奢淫逸，得全家去一趟黔州。

至于宗室，十来年前我侄子杨侑在我入关后在储位被害，我只好将幸存的杨侗派去蜀州做官，离了众人视线，皇兄的遗腹子政道如今十五岁，只有个郡王的爵位，与诸外甥一同养在宫中，倒也没人注意。

如此偷摸猥琐，养私生子一般的行事属实憋屈，好在他渐渐长大，朝臣渐渐换茬，没什么人想要将他怎样了。

他与我儿美善一般的年纪，美善幼时便已与窦公的女儿约有婚姻，今岁刚刚成婚，自然杨政道的婚姻有母后为他操心，母后好生挑挑拣拣了几年，找了个陈家的女儿做孙妇。

时隔多年，于我这身血脉母亲仍是有些微的不平，然则名义上我仍是杨氏子，她的养子，虽心下以为对不起杨家，也终是因为大局没能捅破那层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