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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淆沼观潮录——卷一:眼中画饼

“对于世界,我永远是个陌生人”

——《局外人》,阿尔贝•加缪

我向来不喜欢夏天,一来是因为我自从去年开始就不再是圆满的体型,在夏天发汗发的越来越多,每天身上都被不自在的无形蒸汽环绕,紧张的作息和精神状态影响了我的身体节奏,

把我逐渐拖向那种惯有的学习好的高中生的颓废外表——脸上生痘,身体发胖,异味熏天,所幸我现在只是初露端倪;二来是因为夏天的热风时常催的我喷嚏连连,目不视物。好在在九月末的北方,这些恼人的事物也都随着暴露的手臂和校服下若隐若现的吊带一起退去了,说实话,以上这两件东西也从来没对我产生过什么吸引力。

运动会这天可说是天公作美,空气凉爽而干燥,在这种日子里做出的决定想必不会因为恶劣的环境而受到影响,操场上已经插满了红旗,不知道这个传统从何而来,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在几乎没有人会集中精力的早读过后,我们终于抛下了没有更改的上课铃声,朝着操场前进了,我们这群人还保留着小学初中郊游的印象,因而各自也都有所准备,王德尔背着满满一书包的食物,还有他今早在学校超市临时采购的一大包廉价的、可能会散发很浓烈味道的小食品,他拿出一把来问我要不要,我赶忙拒绝了,我向来比较娇贵,不喜欢辣条一类的东西,可以说是习惯吧。

我书包里藏着我的手机和耳机,邵东阳并没有提及禁止带电子产品,按照华至诚的说法,他反倒特别在意我们产生的垃圾问题,谁要是带了带壳的食物,还把瓜子壳什么的撒的到处都是,就要打扫一天卫生,所以我们都没有带类似的东西。唐家俊早就戴上了他的耳机,随着音乐夸张的一路扭动哼唱着,引发了一众女生的嘲笑。

我们来到了操场,可惜今日无风,一众红旗动也不动,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没有形成什么气势,在列队集合,和全校的人群一起听完胖校长张德本的演讲之后,我们就进入了水泥混凝土抹成的、一阶一阶一米多高的看台上了,我根本无心看开幕式的节目,也无心观看任何比赛,我就是很享受坐在这里的感觉而已,这感觉让我无比快乐,无比怀念。

我坐在了最高一阶看台上,一来是这里空气比较好,二来是如果邵东阳往看台看的话,不会一下子看到我,他已经在看台前面的草地上落座,那里,在每个班级所属的看台前面,已经搬来了一个个桌椅,方便班主任和裁判们就坐,他旁边坐着的是隔壁文科加强班的班主任、谢顶的中年语文教师王少华,他俩正谈笑风生,看来邵东阳今天心情也很不错,似乎没有找茬的意愿,这让我放松了不少。

王德尔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把他的一大包物资在水泥地上一一展开归类,他和李心志正激烈讨论着哪个品种的辣条更好吃,李心志是王德尔的初中死党,不过他在我们这里却显得比较害羞,一直以来,都是靠着王德尔的引荐才和我们逐渐熟识,而他和王德尔的对话却一点不见外,显得随意得多。

“徐仄,你真不吃啊,这玩意我全弄到可不容易,超市老板一开始就打算卖我几包来着,我和李心志和他一通磨嘴皮才让他卖我一大袋子”

“不了,我一直就不喜欢辣条,你们俩吃吧”

“我靠,居然有人不喜欢吃辣条!”李心志很惊讶。

我回头正打算从包里把我带的几本小说掏出来,黄世庭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他的黑色上衣在一片白色海洋当中极其显眼,因为暂时没有他可以穿的合适的校服外套,邵东阳特许他可以穿着自己的上衣上学。

“你报了什么项目吗?”黄世庭问,他手里拿着一个顶大的专业照相机,不是那种小板砖数码相机(那种相机李鸿杰带了一个),是那种专业的大号照相机,拿在他手里大小正合适。

“没有,我四体不勤,这种活动向来和我无关。”

“我今儿算是有的忙了”黄世庭说,“华至诚特意嘱咐我让我多拍点咱们参赛的照片,今儿我就是御用摄影师了。”

“嘿,我擦,你可别把一些不该拍的拍进去。”

“怎么叫不该拍的?”黄世庭很疑惑,我这个笑话并没有什么效果,让我尴尬不已。

“没事了,你去吧,记得别拍我就行,我不喜欢上镜。”

“还没开赛呢,我再坐一会儿——我这照相机可是金贵,刚买俩月还是仨月来着——华至诚呢?”

“那不在前面坐着呢吗?”

华至诚的座位前面两米就是邵东阳,他面前摊开了一张记录的白纸,还有一本物理习题册——让我心里一阵不适,我只好猜测他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他旁边坐着的是穿着一身运动装、头发浓密的体委萧智涛,他出现在这情有可原,因为他要管理一切选手的编号和场次,但另一边的笑呵呵的冷凝就让人不那么愉快了,冷凝一直在找话题和华至诚不停的聊天,华至诚很礼貌地偶尔回应着,我远远地就知道冷凝身上肯定有不好的气味,因为他每次朝着华至诚说话的时候,华至诚的脑袋都会本能地向后退。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早就在心里把冷凝问候了无数遍,然而他却不能挪位置,因为班长要坐在前面管束同学,承接班主任的命令,而热爱学习的冷凝则随时需要向邵东阳提问,也无时无刻不在尝试着和我们这些人找话聊天增进关系——他自我感觉倒是挺良好的。真是苦了华至诚了,也可以想见,今后类似活动他的角色都不会令人愉快。

严如柏和孟庆珪白璐坐在一起,旁边不远就是女生集群,白璐正和那位陈梦曦的丰满同桌、泼辣外放的许淼(“这个人面善色恶,不是省油灯啊”黄世庭曾对我这么说。)逗弄玩笑,许淼伸出手来就要打白璐,白璐上蹿下跳地躲着,我真害怕邵东阳回头看见他俩。严如柏目光在旁边的女生里急促地寻找着,我花不大的功夫就替他找着了:马欣茹正在和他旁边的张庭竹同看一本小说,面带着活泼的微笑,我不知道严如柏今天想干什么,不过我觉得留给他的机会和方式也属实有限,且不说前面坐着不止一位班主任,那位凶神恶煞的年级主任张万象也像个哨兵一样,带着笔记本四处巡查,我估计严如柏的很多设想要落空了,如果他设想过的话。

各式各样的叫喊声充斥着周遭的所有班级,我们班旁边好巧不巧就是高一十七班,因为我看见朱靖远正在和一群男生在一起边嗑瓜子边侃大山,看得出来他的地位,后面是一众涂脂抹粉的女生们,我不是说这种行为不好,只不过在当时那个情境下,实在很难给人好的印象,看得出来他们也不怎么有人管这些。

今天进行的主要都是预赛,孟庆珪正在跑道附近上蹿下跳的热身,但是其实他的水平很不怎么样,不过他仍然要摆出一副架势十足干劲满满的样子,这是他的习惯,他本就不多的稀疏头发在剧烈运动中上蹿下跳得十分明显,我真怕他甩掉几根。我看着旁边正在到处拍拍拍的黄世庭,问他怎么能不去准备铅球比赛,他嗤之以鼻,说自己打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晋级,参赛纯粹是照顾萧智涛他们几个面子,因为这个项目本来也没人参加,而他又是看似最合适的人选,不过黄世庭过一会还是要跟着选手去拍照,他检查了一遍设备就先走了。

王德尔正在和李心志在校服外套的遮挡下一边用手机看电影大快朵颐,我也就不去打搅他了,我带上耳机,打算今天把《红拂夜奔》看完,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我实在是很难集中精力去观察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有一个多小时吧,也可能更久,我抬起头来,太阳已经升到正当中了,我旁边的人已经变成了卢子雄,他呆呆地瞅着前面的女生们,我不知道他来这多久了,现在最后一排就剩我们两个人,邵东阳已经离开,男生们正在看萧智涛参加的1000米预赛,这附近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于是放下了书,不知道为何,我总是对卢子雄这样的沉默寡言的男生有着更多的兴趣和耐性。

“卢哥,你来了?”

“啊?”卢子雄好像被我这么一说才猛然回到现实世界来,他迅速转头看向我。

“怎么了,徐哥,我刚看你一直看书来着,没好意思打扰你”

“看什么呢,都直眼了。”

“没什么。”

“你不会是盯着许淼看呢吧,我刚才顺着你的目光检查了一下。”

“操”卢子雄露出尴尬而憨厚的笑容,“我和她也老同学了,我哪敢正眼看她啊”

“许淼和陈梦曦好像天天在一块,真不知道她俩有什么可聊的”我随意地说着。

“你也认识陈梦曦吗?”

“那可不,估计没有人比我认识她时间还长了——你不知道吧!”我竟然还有些莫名的得意,“她是我小学同学,我俩认识九——算上今年,应该是十年了吧。”

“哈哈,那你可是没我认识时间长。”

“比我认识的还早?”我有点不信,“怎么的,你俩也是小学同学?我之前也没见过你啊。”

“四五岁吧”卢子雄慢慢地说着,他的和年龄极为不匹配的、沧桑老成的瘦脸上露出了微笑,他一笑就显得他的抬头纹更厉害,显得更加沧桑,“从小我俩就认识,算是发小吧,幼儿园也是一起上的,主要是我爸和他爸关系很好。”

“还有这么层关系,这算不算青梅竹马啊。”我饶有兴致,“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你们俩认识,他好像和你····”

“从来不说话对吧。”卢子雄帮我说了后半句,我其实已经发觉出来了,但是我想要止住的时候也来不及了。

“怎么说呢,就,你明白吧,她不太想我和她找话说。”

“明白了,卢哥,甭说了,没事。”我一时间很难想象文静善良,和所有人说话都轻声细语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的陈梦曦表达这些态度时的样子,听起来很不真实,我只好拍拍他的肩。

“没事,习惯了,一直都这样,很久了。”卢子雄笑着对我说,卢子雄和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都鲜有交流,我觉得他也不会对我说假话,因为恐怕我是为数不多的能和他进行这种交流的人了。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所以我保持了沉默。

上午的赛程很快结束了,在主席台广播站一波一波的播报当中,我最后也没听明白我们班到底进了哪些决赛,最后还是出来时候华至诚告诉我,除了400米接力赛的四个人之外,上午其他项目我们全被淘汰了,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加强班向来不在这方面与其他班级争锋,用邵东阳的话说,我们别有宏图,不计较这些无用之事。

严如柏在走出校门的时候显得暴躁不堪,一会骂着孟庆珪还没把MP3还给他,一会骂着年级主任张万象到处横晃(“和他妈个傻逼似的,到处他妈找茬”),一会骂着邵东阳。很显然,整个上午他都没有接触马欣茹的机会,这让他暴躁不堪,而今天中午马欣茹又说和张庭竹去买些东西,不和他一道回去,让他的暴躁更上了一层,我和华至诚陪着他出了校门。

“这一上午怎么样?充实吧,我冷凝大哥没和你一起探讨物理”我嘲讽着华至诚。

“哎呀,我操了,你能不能别说了,我操,一整个上午”华至诚终于开始大倒苦水,“他妈班主任就在前面坐着,到了快十一点才走,他在前面坐着,我也不敢去别处啊,我就只能在他后边坐着,在他眼皮底下,我也不敢玩手机啥的,太他妈惨了我”

“你不是有我冷凝哥吗?”我哈哈大笑。

“操,你还提冷凝”华至诚被气的要笑出来了,“我告诉你,你要有机会,你一定要和冷凝单独呆一段时间,他可太能说了,他的嘴就没停过,‘华哥,你看看这道化学题怎么做?’他他妈化学题还用问我吗,这不纯找话吗,还老刺探我隐私,这帮人让他朝我问了个遍,我真烦透了我”

“你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把。”

“我傻逼啊,我全程嗯嗯嗯对对对,他还不领会,整整说了一上午,最重要的,他身上那股味!我操他妈,和他妈好几天没洗的内衣似的,那股汗味!天!他说话还往我身上靠,他嘴里也有味,我这一上午过的,我真服了,我下午往左边坐了,让他烦萧智涛去吧。”

“看见了,这就是班长的代价啊”我笑着说,“不过,我对冷凝一开始印象好像还挺不错的来着。”

“拉倒吧,有时间你和他聊聊就知道了”华至诚冲我翻了个大白眼。

“你和伊顺顺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怎么了”华至诚说。

“没啥,你们俩十月一肯定得有安排吧。”

“那必然是有”华至诚露出了憧憬的微笑“具体去哪还没定,反正我俩得出去逛逛,下次指不定什么时候了,机会难得,我俩正商量呢”

“你俩还能说话?”

“你每天晚上回家不偷偷看会手机吗?”华至诚对我的无知表现了他的轻蔑,搞得我半晌无语。

下午仍旧没有什么变化,对我来说,没有变化就是最好的变化,我在没有烦恼的时候总喜欢自寻烦恼,所以我也抓紧时间在享受这这难得的宁静,谁知道明天后天会有什么烦心事。看台下已经渐渐脱离了上午的秩序井然,当然这多亏邵东阳下午没有出现,我们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张万象也不再在我们底下走来走去,想来他也乏了吧,主席台也不再播报什么狗屁“致xxx运动员”而改成了放音乐,让我的心情也更为舒畅。

严如柏终于达成了他的愿望,挪动屁股和马欣茹挨在了一起,其实他本就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他只是单纯的想和她待在一起而已,马欣茹也没有表示拒绝,真不知道他俩能聊什么——我和严如柏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尴尬的很。只是我注意到,马欣茹似乎对严如柏的存在心不在焉,她时常转过头去和张庭竹或者其他女生们聊天,严如柏这时就像一个忠诚的狼狗一样沉默着坐在她旁边,他这种状态我可是前所未见。当白璐他们几个走下看台,准备热身参加接力跑决赛的时候,马欣茹站起来向着白璐大声地开着玩笑,让他别在跑道上把自己摔死,严如柏同样保持着沉默。

好吧好吧,我想,这些都是他所必须经历的吧,为了最终的目标,尴尬点又何妨,我觉得他也是这么想的,他仍旧耗在马欣茹身边。

我走下看台,在前面的草地上走动走动,看台前的课桌旁边坐着的是摆弄着相机的黄世庭,他正把他照的照片一张张给旁边的关一鸣看,华至诚也终于摆脱了热情的冷凝,他现在和萧智涛坐在一起,萧智涛的表情也很难称得上愉快。

“快开赛了吧”华至诚说,“走吧,咱们几个都去看看吧,到跑道附近给他们加个油。”

在华至诚的带领下,我们几个就朝着远处的起点走去了,我回头看了一眼,我们班的看台上方已经快空了,剩下的人不是聚在下面聊天,就是散到了操场各处,只剩下卢子雄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高处。

参加4×100接力的四个人是白璐、孟庆珪、萧智涛和陈子豪,我其实只是纯粹去看热闹的,黄世庭围着他们几个一通拍照,周遭只有我、关一鸣、华至诚几个,我有些纳闷其他男生都去哪了。

比赛过程确实称得上精彩,可惜我已经记不太清了,我在关键问题上的记忆力总是出差错,我只记得最后满脸内分泌失调所形成的痘的陈子豪是最关键的第四棒,在白璐把接力棒递到他手中的那一刻,他就好像启动了什么开关一样一路疯跑,超过了外班的体育生,第一个冲过重点,拿到了我们班历届校运会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第一名,自那之后,陈子豪就从未跑得那样快,我们也从未完整地在参加过一次运动会。黄世庭在第四棒的时候也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他在内圈拿着相机追着陈子豪一路疯跑,他巨大的身躯在此刻也爆发出了绝无仅有的冲劲,拍下了很多珍贵的照片。

我们在旁边爆发出欢呼声,可惜只有我们几个人,显得无足轻重。

“太棒了,太牛逼了!给咱们班争光了!”华至诚拍着手迎向了他们四个,孟庆珪已经累的坐在地上挪不动步了,实际上就数他跑的最慢。

“来几个人夹着他吧,走吧,回去吧,你们都争光了!”华至诚说,我和关一鸣架起了孟庆珪,他在我俩中间两脚几乎离了地,好像一只被捕获的猎物。

白璐提出他们几个一同去超市补充一些糖分,于是华至诚就同他们一起去了,只剩下我和关一鸣陪着孟庆珪回去休息,还有拿着相机的黄世庭,对着我们三个又是一同拍。

“哎?那地方是咱们班吗?怎么别的班都坐过来了?”关一鸣抬头望向一班的看台,我一同抬头看去,由于上测看台已经几乎空置,十七班一群人竟然鸠占鹊巢,从他们的区域侵染到了我们的地方,他们在我们看台上方围成了一圈,不知道在看什么,而我们班的男生,除了严如柏和前面的几个人之外都不在附近,只剩下一群女生坐在前排,也难怪没有人提醒他们。

“他们怎么跑到咱们的地界来了?”黄世庭叫道,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手里的相机塞到了关一鸣手里(这个举动让他事后无比庆幸)大踏步走上前去。

“哎!干什么的?你们自己没地方吗,到别的班这干什么?我们的人回来去哪?”

我从来没见黄世庭这么不客气过,这很不符合他的人设。

十七班这群如狼似虎的小子看见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巨汉也是吃了一惊,但是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本性很快就找了回来,在看清来的人不是老师,只是学生之后,他们爆发出了一阵哄笑。

“你他妈谁啊,这地方都没人了,我们待一会怎么了?”

人群渐渐分开,朱靖远从环绕的中心走到了人前,抬眼打量着黄世庭,黄世庭朝着朱靖远猛一伸手,事后他和我说,他只是想拍拍他的肩膀,他也见过朱靖远,打算说两句漂亮话,让他们赶紧回去,把地方腾出来拉倒,他很显然没料到他这么个行为引发的后果。

这种侵略性的行为迅速让十七班的男生们沸腾了起来,他们发一声喊,把黄世庭逼到了看台前的草地上,我立刻挣脱了孟庆珪,和关一鸣快速地跑去。

下午三四点钟,老师们都乏了,没影了,这附近只有学生,十七班的人们把黄世庭围在核心,有几个人动手就要揪领子,可惜黄世庭普遍比他们高十几厘米,他们没有这么做,黄世庭也没想到会这样,他本来只是打算劝告两句的,他并不是和别人打架的性格。

看台上的女生们都站了起来看着这一幕。

“你什么意思?”朱靖远问,“想找点消遣吗?”

“没有那个意思”黄世庭不卑不亢,“你们占了我们的位置,就是这么个事”

“不会好好说话是吧?”朱靖远冷笑着,“我们试试你能耐!卡了他!”

朱靖远一声令下,十七班的男生们一拥而上,他们要进行的是一项传统活动,也就是举起人,让他的裆部和树或者电线杆一类的东西亲密接触,而他之所以这么干,是因为他们这群人多半都认识黄世庭,而且是在学校里,不能真正动手。我不得不说,这是一项无比艰巨的任务,即使他们有人数优势。

十七班的女生们爆发出尖锐的叫好声。

黄世庭真的对得起他的外形,在七八个男生的抓持下,他甩开双手一通乱抡,那力道大得惊人,他甩开了无数抱住他的,想把他拖倒的手臂,很多人一旦抓住了他就立刻被弹开,有个人甚至被巨大的力道带得倒在了地上。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朱靖远,我***,朱靖远!***!让你们班的人给我松手!”

关一鸣紧跟在我后面,严如柏从看台上一跃而下,王德尔和李心志跟在他后边。

黄世庭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圈,他挣扎着不让任何人把他绊倒或扑倒,十七班的男生们很快停止了攻势,黄世庭只是失落了他的眼镜,而十七班则有不止一个男生在想要扳倒他的过程中摔倒在地,他挣扎着脱出了人堆,走到了我的旁边

“我就是想让他们走开。”

“你真牛逼,这都不倒。”朱靖远说。

“你是不是想弄的你们这群人被开了除记了过?还动手?我告诉你,得亏你的人没真打,要真打了你事情就大了。”我毫不客气地对朱靖远说道。

“***,加强班就了不起了?”他们队伍里有人叫骂道。

华至诚从我背后突然冲进来,他指着朱靖远的鼻子,毫不客气地说:

“你们班这是怎么回事?想动手是吧,动手上外头动去!这是学校,还打人是吧?”

“也没打人啊”朱靖远还带着笑意,“我们就是和他玩玩。”

“玩你姥姥”我忍不住又骂道,在我们背后,白璐等人也逐渐赶到,我们的人数逐渐变多。朱靖远没有理我。

“现在,立刻,马上,,领着你们班这群人,回到你们班的区域去!”华至诚展示出了他的强硬,“你们班主任呢?”

“嘿嘿,你等着吧你,我记住你了,还有你,大高个”,朱靖远抬头看着华至诚说道,“走,我们回去了,看你那气势逼人的样子,有必要吗?我们又没动手打你”。

十七班的人们在他的带领下退去了。

“我没主动动手”黄世庭接过唐家俊递过来的掉在地上的眼镜,对着华至诚说道。

“行了,这回可好了”华至诚冷酷地说,“我还怕出了事,还真就出事了,你真行,班主任这回又有得整了”

“但愿他不知道”关一鸣说。

“能他妈怎么的!”严如柏愤怒地说道,“他们他妈跑到咱们地方撒野,黄世庭好心好意去劝两句,是他们先他妈动的手,我看见了!怎么的了!操他的吗,我黄哥一点毛病没有,我都看见了!他班主任还要罚他吗?”

“难说啊。”我喃喃地说道,恐怕这个事不会这么容易就结束了,看来想要无牵无挂地放松一会对我来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了。

整个晚自习我过得提心吊胆,生怕邵东阳突然走进来宣布什么我不高兴的事,黄世庭倒是镇定自若,反正他也没吃亏,严如柏他们几个也都和他打气,想来也是,这个事他唯一不该做的就是冲上去和那群人理论,可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这么做有什么授人以柄的地方,所以我渐渐也放松下来了,黄世庭确实没吃亏,他一个人对抗七八个人的事迹足够他吹很多年了。

邵东阳在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进来一次,什么也没有说,我转头看向华至诚,他似乎也并不打算主动把这件事告诉邵东阳,虽然他自称要对班主任负责,但我们都知道他在这种事上向来靠得住。邵东阳转了一圈,一言不发,径自又走了,看来他什么也不知道。

严如柏今天下午和马欣茹的相处使得他正处于一个情绪亢奋的小高潮,他在晚自习结束的时候仍然保持着愉快的心情,抢先跑出去了,不知道去给马欣茹买什么东西去了。

我在教学楼门口等了黄世庭一会,他慢慢地背着书包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一个王德尔。

“我明天就去找朱靖远——就是那个领头的,我在他还他妈尿裤子的时候就认识他了,这个王八蛋,今天他居然一句话没回应我,他明知道咱俩走的近,纯纯有病”。

“说不定,他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让他的人动手打我呢”黄世庭说。

“嘿,大黄今天可真牛逼,我可看的真真,七八个人没把他撂倒!”王德尔高兴地说。

“拉倒吧,这也就是在学校里,要是在校外,指不定下什么狠手呢,他们确实没有真动手的意思,有几个还是我小学同学呢!”黄世庭说,“我估计,他们也就是和我逗一逗而已,你不用太在意。”

“那他妈也不行。”我说,“人家不还放话要搞你吗,我非得把这事给搞定了,给他们脸了。”

“华至诚一个人我看就够了”黄世庭说。

“班主任那边怎么办?”王德尔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早晚要知道。”

“总不可能罚你们吧,没事,能把我怎样呢,你们不用管了。”

我还是有点愤愤不平。

“行了,别说这个了,走吧”黄世庭说。

我们走过了嘈杂的充斥着烧烤味道的校门口附近的商业区,他们俩的自行车停在另一头。

“我问你件事,你得说实话。”黄世庭突然对我说。

“啊?”

“华至诚和伊顺顺是在谈对象对吧?是不是?”

我脑袋一阵宕机,王德尔听到了这么重磅的新闻,赶紧把脑袋伸过来,好像一只透过饲料栏的黑鸭子。

“什么什么?华至诚?和谁?”

“我操,你怎么知道的。”我有点绝望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隐瞒了。

“我今天下午坐在华至诚旁边,他和伊顺顺qq聊了整整一下午,我在旁边时不时就看一眼,他俩正在聊放了假去周围哪块郊区去玩一玩。”

“啊!伊顺顺。我操,真牛逼”王德尔感叹着。

我赶紧让王德尔闭了嘴,我把他俩聚在了一起,我问黄世庭:

“还有别人看见吗?”

“没有了,也就是我,他都低头躲着人呢,我个高,坐在旁边能看见,没别人看出来,放心吧。”

“你们这是让我犯罪啊。”我苦笑着说。

“没事,没事,都是哥们”王德尔说,“我知道,我们肯定一个字不说,放心吧。”

“也别让他看出来。要不然我就毁了,他肯定以为是我告诉的。”

“明白了。”

“他们俩什么时候谈的?”黄世庭问?

“还问,还他妈问!”我恼怒地说,“从现在开始,谁也不知道这个事,明白了吗?”

“行,行,小秘密嘛,我知道了,不说不得了。”黄世庭云淡风轻地说道。

很不幸,邵东阳还是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我猜测应该是某个老师告诉他的,甚至是十七班班主任也说不定,好在他并没有训斥我们或者华至诚没有告诉他,他只是在早自习时候把黄世庭叫了出去,黄世庭就这么一去不回,直到整个上午结束也没有回来,邵东阳反倒是自在地在看台前坐了整整一上午。

有邵东阳在的运动会又变得无聊起来,好在他什么也没有说,一个上午就这么又过去了,华至诚也再不敢摆弄他的手机,专心地做起了数学题,严如柏也没有了机会,转而去和王德尔他们扯皮去了,我和关一鸣和唐家俊下了一上午的象棋,黄世庭和朱靖远的事一直让我心神不安。

我中午也没有见到黄世庭,不过好在今天没有晚自习,下午四点多,进行了闭幕式之后就会直接放假了,我应该可以见到他。

下午黄世庭同样没有出现,竟让我担忧了起来,关一鸣劝我不必在意,他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是心平气和,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没啥事,估计是让班主任罚了吧,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能退学不成。”

我无言以对,终于熬到了闭幕式,张德本校长那一套又臭又长的说辞听的我直犯恶心,我只想赶紧放假,弄清黄世庭的去向,再去找朱靖远那个王八蛋。

终于结束了,我和华至诚、王德尔等人朝着校门口走去,黄世庭还在学校,出来时应该会遇上我们。

我们在校门口等了整整半个小时,黄世庭终于出来了,他看上去还很轻松。

“怎么说?他把你怎么着了?”

“什么‘怎么着了?’你盼我点好吧”黄世庭漫不经心,“罚我给办公楼的地砖拖了一遍,外加三篇检讨书,开了学收。”

“我操,他凭什么罚你啊”王德尔很不解。

“想罚就罚呗”华至诚说,“好在没有后续了,行了,我该走了。”

只剩下我和黄世庭。

“他妈的,真是有毛病。”我仍旧愤愤不平,“我明天非得不去找朱靖远那个狗日的去。”

“拉倒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和黄世庭走出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校园,他今天没有骑车来,不管发生了什么操蛋的事,总归是放假了,我们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我正和他商量回了家打游戏的事情。

我们走过了那条遍布小商店的街道,前面的一簇人吸引了我的注意。

是朱靖远。

我立刻大踏步地和黄世庭走了过去。朱靖远正在和两个同学聚在一起抽烟。

“哎呦,我操,徐哥,没走呢?这不大个子吗?”

“朱靖远,你他妈这事也太不地道了吧。”

“我怎么了,只不过和我黄哥玩玩而已,呦!黄哥!哥们朱靖远,咱俩以前见过!”

朱靖远主动伸出了手,黄世庭高兴地和他握了握。

“你可真她妈牛逼,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我操,七八个人拦不住,你还把我一个同学脸都给磕破了!真她妈狠!”

“那没办法,谁叫我长成这样了呢。”

朱靖远哈哈大笑:

“徐哥,你还惦记着呢?不至于吧,我黄哥都没说啥。倒是你们那个班长,那个咄咄逼人样子,好大的官威!”他周围的两个人和他一起笑了起来。我站在当中无语凝噎。

“行了”朱靖远拍拍我的肩,“就这还哥们呢,你还和我生气,皇上不急太监急是吧。”

“操你的妈。”

“老哥!以后有啥事提哥的名字——你这样的应该也不会有啥事,谁敢搞你的事啊,没七八个人都上不了手。”

“肯定,放心吧。”

“你看看,人家就是比你上道——你们那个班长真有意思。”朱靖远递给我一根泰山,只有他知道我在极少数情况下会抽烟,“还瞅啥啊,我的大学霸!加强班好学生!走吧,等会他妈让人看见了,你不又得找我。”

我劈手夺下了那根烟,揣在我胸前的口袋里,一言不发,在他们的哄笑声当中径自走了。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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