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上海街道布满了便衣,城郊河岸更是被层层包围。
明月坐在车里强颜朝如萍挥手道别,车子驶上街,眼底愁绪顿收。
陆尔豪早已习惯,只是汪芙蕖一死,汪曼春大概会像条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陆尔豪“汪曼春肯定会对上海严加警戒,组织接下来传递消息的行动更需万般小心才是。”
绑架并刺杀汪芙蕖只经由了大哥明楼的同意,手底下人并不清楚,虽然平时他们行动就非常隐匿,但失去亲人的汪曼春八成精神不正常,或会见可疑之人就抓,决不能有侥幸心理。
明月“我会通知黎叔他们。”
明月欲言又止,看着路灯明暗交替将陆尔豪的脸照得时隐时现,迟疑半晌,
明月“尔豪,你就任特高课这件事要瞒不住了…我们怎么办?”
陆尔豪握着方向盘的手微紧,微光从他翕动的睫毛洒落下一片暗影,眸底思绪渐沉。
汪芙蕖的死牵扯到南京政府方面,大部分人都将关注着他将要写下的这篇报道,同时,大姐也不例外。
陆尔豪“事情该来的总要来,明月,相信我,我绝不会抛下你,哪怕在明公馆外跪上两天。”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若是和终生幸福相提,他跪得便值得。
陆尔豪伸手牵过明月,温热的掌心带给明月一丝安定。
从认定明月那一刻,陆尔豪就不在乎世人眼光,此生惟愿她好。
车行驶不快,过了二十分钟也临近了特高课。
明月靠着座椅平静闭着眸子,手紧紧回握住了陆尔豪,笑道:
明月“尔豪,我一直相信你,就像我曾经说过,我选择了你,就是一生一双人,不分彼此。”
特高课全员出动,协助76号搜索抗日分子,陆尔豪下车时,正巧有一车宪兵离开。
只可惜这么大阵仗,也注定得不到个结果。
俯下身看着明月,背对明亮的大楼,车内昏暗中透着丝光亮,明月张开手臂朝他抱来。
这一抱,抱了有两分钟,最后他揉了揉她脑袋,才依依不舍松开。
陆尔豪“明天报纸出来,大姐要我们分手,我也会早早下班,去医院看你,毕竟藤田要为此负这个责任。”
明月“可是…分手我真的说不出口,尔豪,这份报道真的不能推辞吗?”
陆尔豪面露苦涩。
陆尔豪“恐怕不能,藤田就是希望看到所有和明家有关的人都与日本人联系,都为日本人做事,只有坐实汉奸身份,断绝后路,才能专心为日军效力。”
陆尔豪“尤其大姐名声在外,政治领域敏感,藤田这次一定会利用汪家,把我出卖给大姐。”
即便明知‘此去无归’明月还是希望他能委婉地推脱掉。
陆尔豪自然也希望不多生事端。
敲响了课长办公室的门,藤田冷声同意,陆尔豪走进去将门密切合拢。
只见藤田站在窗边,视线盯着的好似是院里停车的地方。
陆尔豪微不可查皱眉,下一秒藤田转过身,依旧严肃但挤出一丝假笑。
藤田芳政“陆先生跟明小姐感情真好,是在家里吃除夕晚饭吗?”
陆尔豪点头应声,目光盯着藤田从抽屉里拿出的那张纸,上面写满了日语文字。
藤田芳政虚伪笑道:
藤田芳政“考虑这两天是你们中国人非常注重的春节,所以关于汪处长叔父被杀一事,我已经命人拟好了稿子,只需要添上陆部长的姓名,就是一篇属于陆部长的报道。”
陆尔豪强压下心中不快,藤田芳政这老狐狸真是够奸诈。
陆尔豪“藤田课长,既然只是添名字,为何不在电话里说一声,一定要经我当面同意?”
藤田芳政“自然是更具有诚意,我们大日本帝国向来注重礼仪,就像你们中国人对精神传承一样看重。”
藤田芳政“而且——特高课里现在人手不足,陆部长的名字或许要手写,然后再劳烦陆部长代为打印出几百份报纸,不知明小姐会不会等不及呢?”
陆尔豪压制住眼底深深厌恶,面色如常道:
陆尔豪“不会,特高课印刷机器先进,十分钟而已。”
拿着那张稿子,他快步下楼进了新闻部办公室,这才发现所有都已准备好,只等他亲笔签下姓名。
死得是个南京政府的官儿,藤田今晚没有一丝愤怒,甚至于无关痛痒,走马上任是常态,出动宪兵似乎只是为了彰显日方军威。
他进去时藤田芳政语气的确森然,他原以为是针对汪芙蕖死亡,现在想来,是冲他而来。
沉思间,几百份小报打印完成,连搬运都不需要他来,就从门外进来两三名同事,礼貌感谢。
陆尔豪心底嗤笑,进来特高课能有几个是傻子,藤田芳政就是喜欢这样用他还不加掩饰怀疑他。
他‘戴’上面具冲几人笑得灿烂,围上围巾随后点头示意。
重新没入冷风,陆尔豪立在台阶抬起眸子斜斜朝二楼看去,白色窗帘后那身军装依旧在。
他微微弯腰双手从兜里掏出来往手心里哈气,然后大步去到车前,不紧不慢开门坐了进去。
藤田芳政视线一直尾随那辆轿车出大门,才拢合窗帘。
车里陆尔豪神色微沉,把跟藤田芳政的对话如数告知。
明月忍不住皱眉,
明月“看来藤田芳政打定了主意让大姐知道,明天将会是我们不太平了。”
陆尔豪是彻底看开了,苦涩笑道:
陆尔豪“我只希望除此之外,不要再有别的事才好。”
明镜从明楼明城出门加班开始,一直心神不宁,李小男陪着她从客厅坐着,再到门口站着,最后直接等在了院门前,迎着冷风吹。
见不远处驶来的车子,她马上小跑上前,唤着明月。
陆尔豪就近停在路边,还没熄火,副驾驶玻璃被敲响,明镜满脸担忧,看不见的座位上,明月抽出和尔豪相牵的手,缓缓推开车门。
明月“大姐,现在外面很危险,我们赶快进去。”
明镜没回,而是看向尔豪,态度有一些缓和地咳了声。
明镜“尔豪,一起进去吧,今天晚上不太平,实在不方便走,你就跟明台住一屋。”
闻言,陆尔豪对上明月同样复杂的目光,在心酸流露前,他笑着道谢。
陆尔豪“谢谢大姐。”
明镜“不用谢我,我一直有了解那个女孩儿,也是个可怜孩子。行了,都过去了,我们都该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