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9）

陆尔豪目光阴沉，灵活躲避李副官劈头盖脸砸来的扁担。

明月没有担心他安危，而是直勾勾看着站在依萍后面的女孩儿。

对方攥着自己身上那件碎花布衣，眼睛不安地乱转，口中喃喃着重复“我错了。”“爸爸，你打死我吧。”

巷子不大，渐渐围拢过来很多街坊邻居，全都看热闹不嫌事大。

随着咒骂回响，其中夹杂一些妇女窃窃私语，明月耳朵微动，一个极为刺耳的字眼钻进她耳朵，“搞大肚子。”

陆依萍见明月眼周泛红，近到她跟前，

陆依萍“你知道可云当初离开陆家的原因吗，你又知道可云她走之前怀了一个孩子，不被雪姨认可说成野种的滋味吗？”

陆依萍“你和陆尔豪恩爱了，可云的悲惨由谁买单？雪姨一直觉得他儿子有多么高不可攀，我看现在是这个卖国贼配不上可云。”

陆依萍“明小姐如果坚持和尔豪在一起，我还真要感叹一句伉俪情深，但你们必须为可云负责！”

明月“陆小姐，这件事你就这么肯定是尔豪做的？”

明月脑子里过了一遍遍那晚坦白情形，唯独她允诺给尔豪的信任没有丝毫动摇。

他愿把命交付，她有什么理由怀疑。

陆依萍一愣，没想到明月想法异常坚定，更何况这不是她胡诌出来的。

她看向陆尔豪，磨着牙道：

陆依萍“陆大少爷魅力真大，连明小姐这样阅历丰富的人都能被迷得连最基本的道德都沦丧了，或者是汉奸的家人都这样不在意。”

陆依萍加重‘汉奸’两字，离得近的人脸色骤变，看向明月的眼神既惶恐又厌恶，一个个连热闹都顾不上看了，贴着巷子潮湿的墙壁，能避明月多远就避多远逃开，期间不忘拉上不知情的人。

跑远了，明月还能看见那群人远远地朝她丢烂菜叶子，发现她看过去，又故意假装没发生，几个胆大仗着她看不清，用力投来石头“扑通”接着“扑通”落在她不远处的小河里。

砸起的水花飞溅，引起了陆尔豪注意，李副官打他就是发泄多年怨气，瞧他能躲开，更是往死里夯，一个战场老兵他不得不用心应对，但如今这场景，显然是陆依萍趁他管不了在作妖。

逮着李副官扁担抬起的空隙，陆尔豪猛地抓住末端，一手配合使劲一别，扁担瞬间从李副官手中脱手。

李副官极度震惊，但陆尔豪三两步一掌拍向依萍肩膀，关切看着眼睛微红的明月。

他心一紧，裹着丝丝抽疼。

陆尔豪“明月，我那晚坦白一字一句没有半点谎话。”

明月抬头，鼻尖红红地微笑着：

明月“我相信你，无条件。”

陆尔豪握住明月肩膀的手收紧，他想要的是这个答案，可为什么心底不是滋味？

迟迟赶来的书桓杜飞只看见巷子里一片狼藉。

簸萁架子四处散落，李副官颓废地站在原地，几米远依萍倚着墙捂肩，可云惊慌地关心她。

书桓见此气不打一出来，他两步上前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能拿尔豪怎样，怒道：

何书桓“尔豪，你只知道关心汉奸的妹妹，明不明白有个女生因为你而失去了她最宝贵的贞洁和青春。”

陆尔豪现在可谓愤怒至极，看不见被拆穿后的窘迫，明月拉着他冲他摇头，自己则悄然把眼泪抹掉，又好像很难接受地一次次滑落脸颊。

这场景让书桓剩下的话直接哽在了喉咙。

认识至今，明月不曾表现出任何心机，她就像被明家保护很好的小小姐那么天真娇弱，又心善助人。

书桓想反思他们的行为是否有些残忍，可明副主任的身份又告诉他不准有同情。

一直在后观察的杜飞开口说：

杜飞“虽然我不愿意为尔豪开脱，但看他的样子真的不像害可云的人。”

陆依萍“杜飞，你别忘了，他连家国都能抛弃，一个被他玩过就甩的女人更不值得他惦念。”

依萍缓慢直起背，不甘心地继续出言讽刺：

陆依萍“尽管这女人为他孕育了一个孩子又失去孩子成了疯女人，但面对百年世家大小姐，两者带来的利益陆家大少爷能分清。”

陆尔豪“我和可云是有一段情，但我没有害可云怀孕。”

陆尔豪虽然很想发火，可一看到她背后因为害怕躲闪的可云就理亏地忍住了。

陆依萍“你说没有就没有，那天下负心汉都学你好了！”

陆尔豪“做没做过那样的事，我就是当事人我能不清楚吗？”

陆尔豪“是！在你陆依萍眼里我是花花大少，但我还没有那么饥不择食。”

陆尔豪“自我15岁以来，我一直有一种预感我在等着一个人，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着那个人，就是想看看我自己到底最爱谁。”

尔豪话语一顿，不着痕迹地敛眸看了眼和明月交握的手，方才明月是不是不自觉握紧了一下？

陆尔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与形形色色的女子交往时最多是揽肩，那些唇齿间的交互与其他更多的肢体接触我一律都是拒绝的。”

陆尔豪“陆家大少这个名头多的是或娇艳或清纯或娇憨的女子投怀送抱。我来者不拒，钱愿花、情可调其他再没有。”

陆依萍“那你告诉我，可云这辈子就你一个男朋友，不是你做的能是谁做的，难道你也要像那个欺上瞒下的专家一样，诬陷可云怀得是野种吗？”

陆尔豪怒意顿散，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那段记忆随之在脑海里翻出，对方句句忏悔，又句句透着不负责任。

明月“尔豪，如果你知道真相就说出来吧。”

明月嗓音沙哑，她噙着眼泪劝。

虽然知道是演出来的，但陆尔豪还是好心疼，郑重地点了点头。

陆尔豪“那年夏天朋友来找我，我们三个一起偷尝烈酒，当时家里恰好停电，我扶可云回房就去查看电路，之后那个朋友半醉之下就发生了那种事……”

陆依萍“你呢，你当时在哪里？！”

陆尔豪“下楼之后我就醉倒在了客厅，等我醒酒爸妈已经回来了，当时一切如常，只是可云比以前更加黏我，我虽然疑惑，但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后来那个人受不了内心谴责才把我约出去坦白。”

陆尔豪“我拽着他回家让他为可云负责，可他借口无颜面对，让我先给可云心理准备，等我回到家妈说李副官一家走了，可云嫁去了广州。我折返回去找那个人，那个人也跑了！你说我能做什么？我也想帮助可云，可两个人都离开，我十几岁能去哪儿找？”

众人陷入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