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中浮着两片青叶,水汽袅袅攀上紫涵低垂的睫毛。
她指尖沿着杯沿画圈,铜炉里沉水香燃出细碎的爆裂声。
"前日晒的茉莉花茶。"青瓷壶倾斜时手腕微不可察地颤抖,琥珀色茶汤在盏底洇开涟漪。
"你总说我泡茶时爱加三颗冰糖。"
林七七的尾指突然蜷缩。
记忆里穿杏黄衫子的少女踮脚去够糖罐,竹帘漏下的光斑在她发间跳跃。
"软软说过甜味能盖住命苦。"
话出口的刹那,她捕捉到对方执壶的手腕凝滞半寸,茶水在杯口晃出细碎金芒。
窗外竹影扫过紫涵半边脸颊,将眸中晦暗切割成明灭的碎片。
她忽地倾身,发间银蝶步摇的触须擦过七七耳畔,"后山断崖的夕颜花开了,像不像我们在学校操场后面,埋下的许愿瓶的颜色?"
茶案下的织锦软垫被攥出深深褶皱,胭脂红的缎面映得她指尖发白。
风掠过博古架上的青铜编钟,发出空茫的嗡鸣。
七七凝视茶汤里浮动的光斑,忽然伸手按住对方正要收回去的腕子。
紫涵腕骨处有道新月状疤痕,在薄纱下泛着淡粉色——
那是很久以前,软软为护她被火盆烫伤的印记。
"昨日在后山瞧见件趣事。"七七没有听她回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道凸起,感觉掌下的脉搏突然急促如擂鼓。
"宗门里来了个新弟子,可是偏偏也巧,无人知晓的流言就这样被传开了"她故意停顿,看着紫涵颈侧渐渐浮起淡青血管,"你猜怎么着,被造谣的人还不止一人。”
瓷盏跌在青砖上迸裂成七瓣,紫涵俯身去拾时,后颈露出半枚朱砂痣。
瓷割破指尖的刹那,紫涵突然轻笑出声,血珠坠入茶渍的模样像
瓷片尖角刺入掌心时,紫涵忽然反握住七七的手腕。
血珠顺着交叠的指缝滴在青砖上,绽开数朵细小的红梅。
"你总爱盯着我腕骨这道疤瞧。"
她将受伤的手举到两人之间,薄纱滑落露出蜿蜒伤痕,"七七,怎么猜到是我的?"
铜炉里爆开一粒沉香,七七嗅到血腥气里混着白梅冷香。
这味道让她想起软软冬日总要在荷包装几片晒干的腊梅。
檐角铁马叮咚作响,紫涵染血的指尖忽然抚上她眼尾。
"后山那株百年桃树今年开得迟,枝头还留着去年你系的红绸。"
七七猛地后仰避开触碰。
织锦软垫上的缠枝莲纹硌得她掌心发痛,博古架投下的阴影将紫涵笼成破碎的剪影。
窗纸透进的天光忽然暗了,不知何时聚起的乌云压得竹枝低垂,恰如她们初见那日滂沱大雨中的墨色竹林。
七七下意识缩手,腕间褪色的平安结却已被对方攥住。
编绳手法是软软独创的双股回龙结,此刻正在两人交错的呼吸间轻轻晃动。
惊雷炸响的瞬间,紫涵突然贴近。湿润的茉莉花香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七七看见她瞳孔里映着自己苍白的脸。
"若我说..."温热气息拂过耳垂,染血的指尖在平安结上摩挲出暗红痕迹,"你就是属于这里的人,你会信我吗?"
雨滴砸在瓦当上的声响骤然密集。
七七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
紫涵的拇指正按在她脉搏跳动处,伤口渗出的血渐渐染红褪色的红绳。
铜炉突然迸溅火星,爆燃的沉香屑在空中划出金色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