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战盟约

  冥夜揉了揉酸软的后腰，昨夜之事还在脑中零星乍现。他拢衣起身，听见门卒来报，“辟魔结界警戒，恐有大妖来袭。属下已将宫门全部禁闭，正在全力搜捕。”

  “难道是阿离的魔气外泄？”冥夜心中一惊，“他人在何处？”

  冥夜用神力快速探查，结界内已无魔气残余，只有一颗魔音珠留下，“这少年本就是魔域中人，吾把他带走了。你要是想见他，就来魔域找吾。”

  冥夜双拳捏得咯咯作响。

  魔神把少年带走究竟意欲何为？

  “不知尊上脑子是否受伤了，许久不归，这次却带回来一头蠢驴，还对着它默默傻笑。”惊灭那奇怪的眉头一拧，脸上显得更寒碜了。

  姒婴睨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尊上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话虽这么说，她那冷艳的红唇也不禁抿紧。尊上这个样子，真像被哪个妖精勾了魂似的。

  被勾了魂的魔神在殿中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姒婴来报，“十万神军围困魔域，领兵的是那蛟龙。尊上，是否马上发动魔兵？”

  “嗯？”魔神听起来有些生气，“人家是上清神域最年轻有为的战神，怎可无礼？”

  姒婴诧异，却不敢质疑，“是……是那战神领兵。尊上，请您下令出兵。”

  “不必，吾一人去即可。”

  魔域上空乌云滚滚，冥夜猎袍翻飞，银色盔甲闪着肃杀之光。身后十万神兵严阵以待，只等将领一声令下。

  魔神乘九枭座驾破云而来，瞬息已至眼前。他面覆金色面具，没带一兵一卒，一副野外郊游的懒散样。还不忘撑腮翘腿，就差把“老子帅吧”四个大字写在脑门上。

  冥夜厉声道，“你掳走我的人，究竟意欲何为！”

  “你的人？”魔神用魔息发出的嗓音如鼓低沉，带着一丝蛊惑和玩味。

  “告诉吾，你爱他吗？”

  冥夜不料魔神还是个八卦之人，白眼一翻，手中长戟应召而出，不与他废话，“我今日必将你诛杀。”

  昨日还在怀中娇喘呢喃的人，今日又是这般横眉冷对、英姿飒爽。魔神温柔一笑，觉得小蛟龙真是可爱极了，可惜那笑容被金色面具遮了个彻底。

  也罢，亿万年来，只有小蛟龙能与他打上百余回合。无敌也是寂寞，他也忍不住有些手痒。

  “那便来吧。”

  冥夜如箭离弦，一股罡风乘着长戟直指魔神心口。魔神但笑不动，直至那银光闪至他面前一寸，他才不慌不忙地仰面矮身下腰，看着眼前人擦面而过。

  小蛟龙这近身打法当真是不怕死，与初见时一模一样。原以为这百年磨砺已让他沉稳许多，没想到逼急了眼还是一股小孩子脾气。

  冥夜招招逼身，魔神却压根不回击，每次都在咫尺间避开，像团棉花根本打不到实处。而在神军看来，俨然是一副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场景，他们的战神打得魔神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他们不觉士气大振，山呼道，“战神威武！战神威武！”

  数十招过后，冥夜意识到魔神是在逗他玩。更令他诧异的是，魔神身上的气息为何如此熟悉？还有他玩心大起的样子，怎么那么像……像他的阿离？

  冥夜心头又是郁闷又是困惑，听见神军们山呼更是羞愤难当。他停止了无意义的进攻，双手起诀，金龙真身呼啸而出。

  那金龙承接的是冥夜元神之处的神力，万千星辉亦不及他一瓢璀璨。魔神看得心驰神往，可惜那龙不会怜香惜玉，长啸一声裹着山轰海啸向他奔去，瞬息便要将他碾作齑粉。

  魔神六臂法相凌空而出，抬手一挥格挡住那猛烈的攻势。金龙痛啸一声，见那六臂法相胸口有鳞光微微闪动，心口虚空处的伤疤剧痛起来。本命鳞片出自一体，相互攻击必反噬其身。

  那是……出自他身上的逆鳞！

  魔神感到心口某处微微发热，可又转瞬而逝。他来不及细想，见冥夜呕出一口血来。他飞掠过去抱住人，那六臂法相也将软软落下的金龙接住。

  “怎地几日不见，竟如此不禁打了。”他想伸手摸摸冥夜的脸，又堪堪忍住了。

  冥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烁金面具，面具下……是他熟悉的那张脸吗？喉头腥甜，他强咽下去，眉间紧蹙，心中百念翻滚。

  “吾今日不想与你打。吾准备闭关一段时日，若你愿意跟吾去魔域做人质，吾可命众魔不再为祸。”

  冥夜沉默一瞬，“我可以跟你走，但你放了那少年。”他仍在奢望，他爱的少年，不是眼前这个魔神。

  “他就关在原来藏身的敛魔谷中，他并无用处，只是吾也不想就此放了。你若舍不得他，便与他囚在一处吧。”

  “好，我跟你走。”

  魔神将冥夜肩一揽，两人消失在空中。身后的将士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只见魔神将受伤的战神掳走了，一瞬间无处可寻，只得群龙无首地按兵不动。

  片刻，听见那女魃姒婴传音，“战神愿舍弃自由之身，换神魔战事停歇。他在魔域一日，众魔便安守本分一日，不再踏出魔域一步。只要神军不来犯，必保战神性命无虞。双方已歃血盟誓，有违此约，必遭天劫。诸位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