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远远地就看见山门口乌泱泱一片人,洛冰河站在山门口,边上是漠北君,后面有近百名魔兵。
山门口几处浓烟滚滚,还起了几处火,长长的山梯被掀了大半,连山门都塌了。
不过看着惨烈,还好没有人员伤亡。岳清源打头,身侧是柳清歌,后面是魏清巍、齐清萋、顾清辞、木清芳等一众峰主,再后面就是各峰弟子。
难怪清静峰空空荡荡,原来全到了此处。
“把沈清秋交出来,不然我们就踏平苍穹山!”夙诺郎喊道。
“绝无可能!”岳清源面色阴沉。
“做什么梦呢!苍穹山绝不受魔族威胁!”
“沈师伯是苍穹山的人,绝不可能交给你们!”
“苍穹山同气连枝,绝无贪生怕死之人!”
弟子们也是不断出声。
“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
“废什么话,要打就打。”柳清歌直接打断夙诺郎的话,乘鸾已经出鞘。
夙诺郎狠剜了柳清歌一眼,对洛冰河道:“尊上,属下请战!”
洛冰河没说准,也没反对。
见状,夙诺郎祭出长枪,柳清歌的乘鸾也焕发出深蓝色的灵光,两人之间一触即发。
“哈!”夙诺郎先声夺人,长枪一挥向柳清歌扫去。
柳清歌也不躲,提着乘鸾迎面而上。
“住手!”
沈清秋一招万叶飞花,将两人分开。
“沈清秋!”
“师尊!”
“是沈师伯!”
沈清秋落到场中。
“沈清秋?不是说他不行了吗?怎么看着生龙活虎的?”
“他就是沈清秋?”
不管其余人如何议论纷纷,苍穹山的人齐齐围上来。
“清秋你怎么来了?”
“师尊您怎么来了,袁师弟没有拦着您?”
“娇宝宝怎么忽然又好了?”
木清芳正想抓住沈清秋的手探脉,却被沈清秋躲过,“先别管了,解决眼前的事才要紧。”
洛冰河看着苍穹山众人亲亲热热的样子,冷笑一声。
“沈清秋,你过来。”
沈清秋抬眸望向洛冰河,如今的洛冰河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年的模样,全然是狂傲中所描述的魔尊了。
“你究竟要如何。”沈清秋不顾众人阻拦,向前走了两步。
“哈哈哈,我要如何?”其实洛冰河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
“沈清秋,你跟我走,永不回苍穹山,兴许,还有商量。”
“我跟你走,你立誓,永不侵犯苍穹山,永不侵犯人界。”
“哈哈哈。”洛冰河仰天大笑。
“做什么美梦?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本座发誓?你若不听,本座便让苍穹山化为灰烬!”
是,他不是洛冰河的师尊,在洛冰河心中也没有任何地位,他是洛冰河的仇人,哪能让他做什么。
沈清秋自嘲一笑,“就算你恨,可到底,是我一人之错,苍穹山没有对不住你,甚至一些小弟子都没见过你……”
沈清秋又上前两步,“你怎样对我都好,别……别迁连苍穹山。”
“清秋!”
“沈清秋你胡说什么!”
“沈师兄,难道你以为苍穹山护不下你!”
沈清秋向众师兄弟摇了摇头。
他重来一世,竟什么也改不了,金兰城还是出了事,冰河还是下了无尽深渊,甚至不再认他,如今更攻上了苍穹山……
到头来,一场空。
“冰河,求你……求你看在……”沈清秋不知道怎么劝洛冰河,冰河分明什么都不记得。
“……哈哈哈,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沈清秋眼角滑下泪水。
苍穹山的人何曾见过沈清秋这般样子,个个都心疼不已,然后就见沈清秋举起修雅,横在自己脖子上,沈清秋竟想要自尽!
“清秋!”岳清源一道灵力将修雅击落,修雅只划破了点皮。木清芳,齐清萋等人忙过去扶住,应该说是拉住沈清秋。
“阿洛,师弟,洛冰河!你非要逼死师尊吗?!”宁婴婴哭着对洛冰河大喊。
洛冰河也被沈清秋自尽的动作惊了一下,心神激荡,一时不察,心魔剑又开始作怪。
“你看,沈清秋他不与你去,他不要你!”
“他一心想着苍穹山,你算什么。”
“沈清秋宁死也不向你服软。”
“生身父母弃你,沈清秋弃你,你是天魔罪血,一生孤苦。”
“洛冰河,没人爱你。”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这些令你痛苦的人。”
……
宁婴婴泪眼朦胧地看向洛冰河,“洛冰河你到底有没有心啊!师尊待你如何,清静峰人人看在眼里!师尊偏爱于你,年年单为你过生辰、备礼物,让你住进竹舍的偏室,对你事事尽心,甚至为了你中了无可解!仙盟大会……”
“婴婴!别说了。”沈清秋喝住宁婴婴。
“我要讲!我要讲!洛冰河你知不知道,你落入无尽深渊以后,师尊的身体就垮了,日日汤药不离口,可师尊不信你会死,空对着竹舍叫你的名字,日日抱着正阳想你,照常为你庆生,不顾病体打理偏室……”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宁婴婴泪流满面,她真的很疑惑,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宁婴婴的话和心魔剑的低语在脑中不断闪现,洛冰河头疼欲裂,额头的天魔印越来越亮,一双眼睛变得通红。
“啊——”
“他怎么了?!”
“洛冰河他……发狂了?”
【滴!检测到主能源走火入魔!啊啊啊!】
沈清秋听着小一在脑中狂叫,其实不说,光看洛冰河这黑气缭绕的样子就可知一二。
“尊上……啊!”夙诺郎刚开口,就被洛冰河一掌打穿了胸膛。
“他走火入魔了!”
“啊!洛冰河疯了!”
洛冰河彻底失去了理智,挥着心魔剑攻击周围的人。现在已经不是人在控制剑,而是剑在控制人。
洛冰河入魔,最先遭殃的就是离他最近的魔族,夙诺郎中招后,漠北君成了新的攻击对象,不过漠北君已有防备,只是来不及反击,就被打翻了出去,重伤不起,好歹命还在。
走火入魔的洛冰河杀伤力极大,还好大家都不是傻子,能跑就跑,跑不了就躲,实在不行勉强接两招,大家已经自主联合在一起。
苍穹山的峰主能上的都上了,尚清华趁乱跑到漠北君边上,给他喂了丹药。
岳清源玄肃出了鞘,柳清歌早就上了,如此,修士这边才占了上风,洛冰河似乎逐渐不敌。
可情势很快又反转,洛冰河突然魔力爆涨,是心魔剑,心魔剑在榨取洛冰河的生命力。
看着乱成一团的山门,看着大家脸上的惊恐,看着洛冰河猩红的眼睛。
一股浓浓的使人无力反抗的宿命感笼罩了沈清秋。
可沈清秋没时间犹豫,地上的血越来越多,岳清源的脸越来越白,心魔剑上的魔气越来越重。这样下去,无论是他们还是洛冰河,都要完蛋。
沈清秋一边向洛冰河冲去,一边狂敲系统,以洛冰河现在的情况,沈清秋不确定他自爆灵力能有效果。
【宿主,你放心,系统会尽全力支持你的行动。】
沈清秋瞅准机会,趁着间隙,扑到洛冰河身上,死死抱住他。
“散开!我有办法!”
周围的人愣了一下,却没有动,仍持兵器,准备时刻出击,只是没有再出手。
沈清秋一扑到洛冰河身上,魔气就不断侵蚀沈清秋的身体,洛冰河想震开沈清秋,魔气直把沈清秋震得五脏俱裂,但沈清秋仍不松手。
他一手按到洛冰河背上,灌入自己的灵力,另一手结印,然后把洛冰河身上的魔气往自己身上引。
沈清秋紧紧抱住洛冰河,沈清秋也弄不清现在他这样做,是为了救岳清源,是为了苍穹山,还是为了洛冰河。
沈清秋的经筋痛得刀剐一样,系统帮忙把他身体里的灵力和生机全部搜刮出来,一股脑地灌进洛冰河的身体。
【滴!病毒清除中……99.9%……100%,病毒清除完成!】
“人有好人好人,魔也有良莠之分。”
“冰河永远是为师的弟子。”
“为师永远相信冰河。”
“别让他压制过你。”
“从前种种,今日一并还你。”
他想起来了,师尊!师尊!
前世今生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他一切都想起来了,师尊一直待他这样好,是他辜负了师尊!
“师尊……”
沈清秋听到洛冰河的声音,知道他已经想起来了。沈清秋努力撑着眼皮最后看了洛冰河一眼。
冰河回来了……
沈清秋现在不恨,也不怨了。
临了了,沈清秋只觉得很抱歉,对不起苍穹山,对不起众位师兄弟,对不起清静峰的弟子,对不起宁婴婴,对不起明帆,对不起小一……
冰河想来了,冰河以后怎么办啊,这实在不是沈清秋能忧心的了。
沈清秋最后只能希望大家都好好的,他能做的,也只有祝福。
【滴!宿主沈清秋下线,系统1551,开启休眠,有事请按1。】
沈清秋的身体向后倒去,被柳清歌一把接住,洛冰河呆愣地站在原地。
“沈清秋!”柳清歌按着沈清秋的脉门,不可置信。苍穹山的呼啦啦围了上来。
尚清华眸光一闪,拉住木清芳,“蘑菇,蘑菇!”
木清芳也反应过来,和尚清华悄悄离开了此处。
“师尊?师尊,师尊!”
洛冰河颤抖的手隔空抚上沈清秋清瘦的脸庞。
师尊……去了……
怎么会?
“魔头受死吧!”一柄飞剑直冲洛冰河的背心飞去。
洛冰河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轰!”
“咔嚓。”
洛冰河的周边升起一道青色的结界,带着熟悉的灵力,将剑弹了出去,攻击的人也受到反噬。
然后,洛冰河系在腰间的玉佩便碎成了几瓣。
像被惊醒了一般,洛冰河一下跪倒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滑落。
师尊送他的玉佩……碎掉了。
师尊也……
“师尊,师尊,冰河想起来了,冰河知错了!”洛冰河想拉住沈清秋的手,却被柳清歌一下扫开。
“滚开!”
“师尊,你怎么罚弟子都好,师尊你起来啊!你看看弟子!啊!师尊!师尊!”
“师尊,师尊你别不要我!弟子知错了,弟子真的想起来了!你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师尊为什么要救自己!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两次……
师尊两次为自己而死!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对师尊做了那般过分的事情,师尊还要救自己!自己真的是罪无可赦,师尊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来救我啊!
洛冰河把地上玉佩的碎片拢到一起,紧紧握在手中,手心被碎裂的边缘划开了口子,洛冰河浑然不觉,只牢牢把玉佩按在自己的胸口。
到最后,师尊还保护了自己。
往事一幕幕在洛冰河眼前滑过,两世的轨迹仿佛重叠在一起,师尊为了自己这个不肖弟子……
师尊,师尊……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