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计（6）

雪，还在下，一番打斗下来，这里的雪不似别出那样素白，鲜红的血让这里艳极了。

我执剑向外走去。

尚未进去，我便看到群臣早已在堂上等候。我抬脚走进，无一人敢出声，更别提前来挡我了。他们大抵是被我这模样吓到了，剑身上的血迹尚未被清洗，而我此时想必已是狼狈不堪了吧。

我径直朝王位走去，随意拈起昨日写好的诏书。

长剑立于身侧，雪白的剑身早已被沾上血迹，红与白相衬着。我一身黑衣，斑斑血迹隐匿其中，额前碎发凌乱不堪，及腰长发随意束着，只可惜那发带上大抵是被溅上了血吧。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此刻我就站在这里，站在百官之前，为我在意之人讨回清白之身，为他们所受的苦而求一个公道。

我清了清嗓，将心里早已想了无数遍的诏书念出：

罪己诏，

　　本王深知通敌罪难赦，况本王乃皇室血亲。过往苦绩不足补，今时彻悟，本王自觉愧对大景子民，诚惶诚恐。更知手段卑劣，谋害朝中重臣、清源伯，滔天大罪一犯，惟愿日夜省之。

　　承天旨意，

　　摄政王自掌政以来，不敢稍有懈，然每念及所行之事，惭愧万分，自知罪无可赦，今时退位，甘愿让位于贤。

　　传圣旨，

　　经彻查，告知天下，以平冤屈。

　　今时，特以此诏，

　　还，熙王清白！

　　还，南塘花家清白！

　　还，华清季太傅清白！

　　还，同文行文司宥清白！

声音虽不大，但在这安静异常的皇宫之中却听得清楚，听得心发凉。毕竟谁能保证眼前这个将宣行之谋划了几十年的局尽数揭穿，将这场闹剧公之于众的疯子会不会在下一秒就拔剑直指自己呢？

　　我将信件举起，“此乃宣行之通敌之证，诸位可有异议？”

　　我环顾着下面每个人，他们的表情各不相同，瞧上去倒甚是有趣。见无人开口，便将信件重新收好，“既无异议，便都退下吧。不过还是要奉劝诸位，莫行亏心事，毕竟今日是我在此，而不是诸位速来交好之人，”我顿了顿，朗声道，“来人，暗斋之人，格杀勿论！”

　　我缓步离开，身后传来的吵闹声皆与我无关。身后的声音渐渐模糊了，我不慌不忙，缓缓离开这里，走进了这场满天雪白之中。

　　雪，越发大了。不知远处的越阳是否和宣京一样，是否落了雪，是否和现在一样，虽已过寒冬，仍时有寒天。我独自登上城楼，望着漫天白雪，仰天长笑：

　　“天降异象，大祥之兆，新皇登基，冤屈将平，深仇得报！”

　　风过，乱我发丝，沾着血迹的残破衣袍随风动，我笑得放肆，我不知自己究竟忍了多久，只知道现在我成功了。宣行之所作所为尽数被揭开，当一切都被公之于众，谁人还敢说过去旧案，谁还敢对着清白之人指指点点！我笑着局棋终被颠倒。我久立于此，脑中一片空白，我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寒冷，我只记得深仇得报，只知道我心中挂念的他们，今后可得一世平安。

　　我与王权为敌，终胜他一筹，换得此生无恙。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