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玉树临风的秦医生早就自乱了阵脚
顾棉出事了！
那个需要抢救的病人很有可能…不对，百分百就是顾棉
“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子珩身为一个医生，非常明白失血过多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一个人割完之后大概多久会死亡，他都了解的很清楚
这样的病人，他们也接待过很多个
有的人身体不好或者送过来的时间已经晚了
然后那些人也许就在来的路上已经死掉了，还有的人最后没有抢救过来，死在了手术台上
这是一种最快的死亡方式了
时间短的话，十多分钟就能走掉
长的话能熬个一小时
当然，这还得根据伤口的深浅程度来判断的
能不能救回来，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没有底
夏执再看到秦子珩的那一刻，就仿佛像看到了仇敌一般
眼神中充满了藏不住的杀气，如果不是因为这具身体惊吓过度导致的身体发软，夏执恐怕现在得一拳狠狠的打在这个人脸上
这就是顾棉找的情夫吗？瞧瞧这一副伪善的样子居然还是个医生
“你把顾棉怎么了？”
眼前的男人充满质问的话语让夏执十分不爽
秦子珩是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夏执会对顾棉动手的
“你他妈算是个什么东西来过问我的事情！”
即使在医院里夏执也毫不手软的揪住了秦子珩的领带
“秦医生，这位患者是您的朋友吧，您的情绪起伏太大，这次的手术恐怕不能交给你”
在两人还在纠缠之时，一道年轻又果断的女声打断了这一切
秦子珩抓着夏执衣领的手缓缓的松开了，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败斗的公鸡
“好…”
是他失态了，居然会蠢到在自己上班的地方和一个人渣动手
“来签一下病危通知书，我们会全力以赴救治每一位患者，这一点请您不用担心”
病危通知书？这五个大字就像一座巨石一样狠狠的压在了夏执的心头上
这不是人快死了之后医院给下达的东西吗？所以顾棉为什么会需要这个？
“你在说什么？他不会死，你他妈再说一遍！”
这女人是在诅咒他的顾棉
神态已经接近癫狂的夏执不受控制的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还好让仍有一分理智尚存的秦子珩给拦了下来
“手术要紧，剩下的我来处理，王医生请快点进行手术吧！”
秦子珩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假装维持一副冷静的样子和同事沟通道
“好”
临走前，那位女医生目光忍不住多看了那个疯子几眼
早已见惯生死常态的医生可比夏执不知道镇定了多少倍
夏执不顾形象的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秦子珩见状也破罐破摔似的靠着墙壁缓缓的蹲了下来
猛灌了一口从别人手中递过来的矿泉水
如果不是这俩人刚刚要打起来的样子，恐怕外人还真的以为他们俩是什么患难与共的好兄弟呢
“他的伤口有多深？位置在哪里？”
片刻后，已经彻底平静下来的秦子珩声音沙哑的开口问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个伤口很奇怪…它不是横着的，它是竖着的…就好像整个血管都被划开了一样”
夏执现在就跟一个犯了错的孩童一样，表情惊恐的不停摇着头
此话一出，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秦子珩听到这话猛然的睁大了眼睛，之后露出了一个绝望的表情，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岗位上这般茫然自失
等了很久得不到回复的夏执更是焦躁不安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仇敌”
只见他瞳孔轻微放大，微张的嘴唇还在不停的上下发抖
他虽然不懂医学，但察言观色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从一个医生的脸上露出这样的情绪，意味着什么不用他多讲
“你…你怎么了？刚刚不是还要打我吗？你他妈给我说话呀！”
夏执现在恨不得想站起身来狠狠的在这个人的脸上揍两拳，在这里跟他一起坐着有什么用呢？不是很喜欢顾棉吗？那就赶紧去救他啊！
“竖剖…伤口很难缝合，你发现他的时候已经多久了？”
秦子珩的表情显得有些呆滞，语调却平静的不像话
那种声音就仿佛是在商讨顾棉的后事一样
“什么横着竖着？你不是医生吗？你赶紧去救人啊”
夏执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秦子珩有些神神叨叨的继续喃喃自语道
“夏执…如果他死了，那一定是你把他给害死的，你知道吗？他真的很爱你…我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么傻的人，他可以为了你付出一切…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秦子珩的眼神中早就没了一丝神采，像一个颓废的老人一样讲述着一个悲惨的故事
夏执被他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语弄的心劳意攘
这个人疯了吧，他到底在说什么？身为一个医生，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顾棉明明好着呢，他一会儿就会出来活蹦乱跳的抱着自己
秦子珩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他明明是笑着的可说出来的话语却能让夏执心脉寸断
“你难道不知道吗？顾棉的精神状态已经达到了崩溃边缘，要么会变成一个伤害别人的疯子要么就得亲手了结了自己，可他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秦子珩已经不想看到这一切，索性直接用手捂住了眼睛
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夏执他从来就没有思考过
人的精神为什么会出问题？是真的因为心里脆弱吗？
夏执真的不明白，他莫知所措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没有读过书的傻逼
“人的大脑是存在一定的阈值，当这个指数超标了之后精神就会变得紊乱，整个人也开始不正常，顾棉早就生病了，你每天和他朝夕相处为什么不知道呢？”
“为什么？我供他吃供他穿把他照顾的很好，他为什么会变成一个神经病？”
有吃有喝衣食不愁，为什么还会变成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呢
“为什么？夏执我不太清楚你是真的不要脸还是一个纯粹的傻逼”
秦子珩的形象从来都是一个恭而有礼品德高尚的妙手医生，无论是人前人后，他从来都没有讲过脏话
可他真的是被夏执这一副蠢的令人发愁的模样给气着了
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自己讲话，夏执一瞬间就恼羞成怒准备提着拳头和秦子珩打一架
可秦子珩的声音还是这般平静，倒显得自己相形失色
“我知道虽然你可能没有把顾棉当成人看，可他本质上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他是一个有心有感情的人，你知道他的内心一直在承担着什么吗？你知道他从前的日子是怎么活下去的吗？你的蠢让我感觉到残忍”
讲到最后的时候，秦子珩都忍不住笑了出声
真的是太有意思了，一个人坏不可怕
可怕的是这个坏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恶，他甚至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看着夏执这一副迷茫的样子，秦子珩心中真是又急又急
一个没有善恶观念的人该怎么能让他意识到什么是错与对？
夏执呆若木鸡的听着这些话，这些字他都认识，可拼凑在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是啊，即使自己从来都只把顾棉当成一个没有血肉的玩具来看待，但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顾棉不是玩具，等真正意识到这一点后夏执才霍然察觉到了顾棉和别人与众不同的地方
顾棉和其他情人不同的地方就是，这个蠢货对自己是真心诚意的，他的爱也是热烈又真挚
可自己却从来都没有把顾棉当成一个人来看待，他更像是一件精美的物品
每回需要用到的时候，无情的拿来使用就好了，不用的时候就放在角落里面积灰
但今天秦子珩和自己讲述的这一切，也让他发现了顾棉究竟在他心中占了多少分量
可等他明白了这一切之后，有人就突然跟自己说
顾棉要死了
一个陪伴他很久对他掏心掏肺的人要死掉了
“你根本就不了解顾棉，你知道他的性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怕狗吗？可能在你的眼中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但在他的视角里你就是他的全部啊…”
秦子珩的话语字字诛心，一桩一件的都在控诉着他的恶行
夏执感觉现在自己的脑子要爆炸了一样，实在是太难受了
各种各样的顾棉都在他的眼前重叠了起来，看见自己会开心到摇尾巴的顾棉，会给他洗衣做饭打扫家务的顾棉，还有昨天在酒吧中满眼失望的顾棉
形形色色的各种表情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他的顾棉
虽然自己心中真的很难承认自己爱上了这个人，但每一次看到顾棉受伤他都会担惊受怕，看到有人一接触顾棉他就要气的发癫
原来这就是嫉妒，他这么多年一直在试图磨灭顾棉身上的所有光亮，因为如果顾棉总是闪闪发光的话，那么会有不计其数的人为他而着迷
可顾棉是他的东西，他不允许自己的玩具被其他人觊觎
也正是因为他的私心，让顾棉越来越自卑甚至已经对世界产生了恐惧，是他把顾棉害成这样
啊…对了，那个伤口是竖着的，他就算在电影里也没见过这样的伤口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种伤口极其难缝合，血管本来就是脆弱的东西，医生们缝合的时候甚至要用上显微镜
更别提竖着切开了…怪不得会流那么多的血
他之前的世界就仿佛被一口大黑锅给盖住了一样，现在好不容易能让他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可天却真正的黑了
送过来的时候，顾棉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心跳也基本上听不见了
秦子珩可是在京都赫赫有名的顶尖医生，现在连他都露出了这般表情
可想而知顾棉的情况到底差到什么地步
“血红蛋白情况怎么样了？”
“数值在血液的补给下已经上去了…但是血氧饱和度太低，他的呼吸可能快要停止了”
那位小护士已经急出了满头大汗，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过这种情况
“给他上呼吸机，肾上腺素静脉推入0.25mg”
这是一道稳重的女声
他能听到的只有这些了，但那些金属冷仪器的碰撞声十分聒噪
他的意识不算太清醒，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疼痛
是针线穿过皮肉的痛感，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他能看着医生拿着针线穿过了他那血淋淋的血管，他居然十分清楚的看见了自己已经断裂开的血管被人一点一点的缝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属不属于术中知晓，还是因为麻醉剂的量不够，但那种痛感确确实实的出现了自己的手腕上
很难想象那么脆弱的血管居然要反复通过好几针宛如头发一般的细丝
最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这一切，但是他叫不出声音
而且这实在是太痛了，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就像是一根尖利的物品伸到了自己的血管中，来回搅动
他也动不了，他只能这样虚眯着双眼平静的注视着一切，他想哭，但是自己连个面部表情都做不出来
没有人会注意到，正在被他们全力抢救的病人已经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最后等神经实在是绷不住了，然后眼睛一闭彻底昏死在了床上
这场抢救整整持续了3个小时，明明只是一个很小的血管缝合术
却耗费了那么长的时间
在此期间，门外面的夏执已经收到病危通知书不下三回了
可夏执早就已经七魄悠悠，一颗魂都不知道飘去哪里了
他做不出来任何回应，惟独那双失去神志的双眼一刻不眨的盯着那扇生死相隔的大门
一切关于术后的条款还都是秦子珩强撑着精神签了下来
从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顾棉的那一刻就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上了
可谁能想到，两个人的故事还没有开始，这朵美丽的花就要折在了恶魔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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