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成人礼

幽暗的地下，腐臭的血块，以及糜烂的人心……苦痛肆意地蔓延，甚至连一声哀嚎也来不及发出。

‘‘咔嚓……’’随着相机闪光灯的亮起，高景也踏入了成年人的行列，即使他现在的18还是虚岁。

对他们来说成年可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在出生和成年时都会得到2个美其名曰‘‘价值评估’’的东西，而这4个数字就是大部分人评判高低贵贱的标准。

出生时会先得到两个数字，第一个数字，也就是千位数，代表着你所处的阶级，第二个则是百位数，代表你在所处阶级中的地位，而成年时得到的另外两个分别是代表成绩优秀率的十位数，和代表合格率的个位数。这四个数的最高值都是9，最低值都是0。一般人如果违法了的话还会至少被扣除50点评估值，虽说如果后天有对社会做出贡献，也能够在个位或十位数上得到提升，不过这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随着时间的发展，高景过去曾强迫自己无视的许多现实都愈发清晰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从小就被灌输‘‘价值评估就能够断定一个人’’的这种思想，而高景的价值评估是3102，这串被记录在个人档案中的数字将在往后伴随他一辈子，彻底的将他定义，打上标签……

3102看起来似乎挺多的，但实际上0到999之间的人一般都是逃犯或者镇府高层认为对社会有极大危害的恐怖分子，1000到1999之间的则是失去国家保护的难民，2000到2999之间的是底层的民众，3000到3999之间才是普通人，高景的地位可见一斑。当然了，价值评估只代表他们在社会中的地位，并不能直接反应他们所拥有的资产。

高景：‘‘这世界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平等嘛。’’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阶级，这是个简单的道理，小孩都懂。’’

高景：‘‘我只是不明白……这与他们教给我的完全不一样……’’

‘‘你早就该明白，可你总是固执。’’

达官显贵们鲜明的形式主义，考卷上考的也只不过是如何从四个拍马屁的话术中选择出一个拍到点子上的，电视中A国租借区的灯红酒绿，以及它周围劳累贫困的民众，或许这本就是一场注定失败的博弈……

高景：‘‘就是他们夺走了我们的美好吗……’’

‘‘幸福终究是有限的，世界总归是这样，要想得到你想要的，就是得直接或间接拿别人的来换。’’

高景：‘‘居然想要我们愚钝的受人摆弄，又为什么要教会我们文明……’’

某处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一束微弱的光把高景拉回了现实，高景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里，手中捧着一本圣经。

槐凯进来后看向了一个角落，问道：‘‘已经没动静了吗？’’

高景神志不清的看了看槐凯，又看了看那个方向：‘‘他是……’’

只见那名警长静悄悄的被绑在一个椅子上，身体有些部分已残缺不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高景的眼皮微微动了动：‘‘他好像……死了……这里……是哪……’’

槐凯：‘‘啊？你忘了吗？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就算你现在要问……嗯……我们应该是在A国的租界里。’’

高景微微皱眉：‘‘租界……哦……我想起来了……是我杀了他……为了……’’

他突然感到一阵头疼恶心，一些记忆缓缓浮现。不知是多久之前，高景带着警长来到了这里，最大限度的利用他的躯体测试了系统的能力……先不说过程如何，至少从结果上来看高景收获颇丰。他所了解到的全新情报如下：使用能力改变身体时会大幅度提高身体的强度，并且此能力存在一定延迟，并不会在一瞬间完成对身体的改变，而每次该能力在彻底完成改变前都可对自身改变的部分进行调整（简单来讲就是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用能力②来达到长出触手的效果）；承载系统的电子设备在屏幕受损了之后，即使再将其修复原系统也会就此失效，不过仍然能够在修复后承载新的系统；控制能力是能够对拥有系统的人使用的，而同一个人确实不能被多个系统控制，也就是只要被控制过一次就彻底对控制能力免疫了；在使用对他人造成影响的能力时，必须要至少有一方注视着另一方的眼睛才可使能力生效，并且如果系统的拥有者使用能力对自身眼球进行了哪怕再微小的改变，也可以使其免疫他人系统的影响。

想到这里，高景不禁感到头皮发麻，这意味着之前他戴着口罩的行为毫无意义，只要运气稍微差点就可能会命丧黄泉……他看了一眼手机，愕然发现自己的各种能力又多出来了许多可使用次数，他甚至都记不起任务是何时做的……

槐凯：‘‘刚刚我在门口听见你自言自语的，是不是状态不大好？’’

高景把圣经放到地上，用双手揉了揉脸，说到：‘‘我没事……我还需要再搞清楚一件事情……’’

槐凯：‘‘是那件事吧……我帮你搞来了。要整到一个A国政客的行程路线什么的……还是废了我不少功夫……’’

高景轻轻的回答到：‘‘好……’’然后记忆就又开始模糊起来，他只断断续续的记得，自己用系统靠近了那个政府人员，并控制了他，然后……脑中一片空白。

后来有一天，高景走在路上，身上带着自己成人礼当天拍的全家福，以及那个死去的警长和自己的手机，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去学校了，高景现在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在急剧恶化，路上行人们的脸上都打着一个跳动着的鲜红的叉，道路与房屋不断扭曲延展。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了，就这么漫无目的走着，直到一个人叫住了他。

‘‘喂。’’那人招呼到。

高景下意识想要回头，后背却感觉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那人喃喃到：‘‘往右边的小道走。’’

高景忽然反应了过来：那个顶住他的东西，可能是把枪。可C国似乎是禁枪的才对。他又想起自己应该还在A国的租界里，那就说的通了。

于是他感到一阵心慌，又或者是兴奋。不得不配合着那个人，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道路的尽头是一片荒地，几处废宅散落在附近，满地的瓦砾与瘫倒的土墙几乎将草径掩埋，已经完全看不出这是在A国的租界内。

高景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这似乎是一片由烂尾楼组成的废墟，视野依旧被楼房阻挡，或许是一个开发失败了的城中村。

不远处的土包上蹲坐或站立着几个人，隐约可以听到一个抱着个笔记本电脑，蹲在地上的人云淡风轻地说到：‘‘应该就是他了。’’

高景手上拿着那个警长的手机，不安感愈发的强烈……

他身后的男人往后退了几步，一声不吭，或许是在警惕着，怕高景逃走。

一个本来正望向远处的高个子转过身来，看了看高景，说：‘‘确定是他吗。’’那个看笔记本电脑的人点了点头：‘‘定位上显示是他，但一会儿再去查查他身边的人比较保险，看他还挺年轻的呢……’’那高个子似乎思考了片刻，然后开口：‘‘处理掉吧。’’随即便掏出了枪……他们说的都是c文。

高景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觉自心头跃起，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

回过神来高景已经身处在一栋废弃建筑的顶楼，天台上的风使刚刚身处险境的他微微颤抖着，他的身上沾满了血，目光呆滞。

此时，那个由无数线条组成的幻影已经塑成人形，完全成为了另一个高景，他依靠在天台的门前，静静的注视着高景。

高景瘫坐在地，一只手挡着脸，有些错愕的透过指缝望向身后的自己：‘‘你是……什么东西？’’

‘‘我和你一样，都是你，但我又与你不同，就像是你的影子，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称我为高影。’’

高景：‘‘我又把他们……都杀了吗……’’

高影：‘‘我还在想你何时才肯收起你那无聊的伪善，以如此可悲的方式失去她难道还不够给你个教训吗。’’

高景怒不可遏，崩溃的情绪如同决堤之水般宣泄而出：‘‘别TM老是拿她来说事！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只不过是根据他们教给我的东西，在当时做出了一个理性的选择……而已……’’

高影：‘‘固执地表现出蠢货的忠诚，你只不过是个被世人所抛弃了的疯子。’’

高景表情扭曲，紧闭双眼，再次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

高影：‘‘你还想这样到什么时候，清醒点，像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就是你的选择了吗，心想这一路走来你到底失去了多少，而你又为你自己做过多少次选择，如此迁就的让别人夺走你的一切，一刀一刀地将你的肉刮走，你难道意识不到吗？家人知道了你的心理问题后采取了明面上向着你点的行动，却从未尝试过带你去治疗，现在的人们都只在乎一个鲜亮的套子了，而你呢？你在干什么？明明最厌恶的就是受人控制受人摆布了，为什么要纵容？你难道感觉不到心里的那股恶心吗？你难道……不愤恨吗……’’

高景睁开眼睛，面部逐渐狰狞：‘‘……不……不，即使是这样，我所拥有的一切应该仍是可以庆幸的……有的人或许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高影：‘‘那又怎样？这是一件值得夸赞的事情吗？渐渐被他人肮脏的心染黑，然后再用你那颗同样肮脏的心去摧残下一个你，怎么，你也要这样？’’

高景咬牙抬起头来，表现出瞬间的高昂，看见高影后又随即垂下了脑袋，把脸埋进阴影中，不知是什么表情。

短暂的宁静后，高影又发出了声音：‘‘别忘了，我就是你，我了解你，唯有我才能理解你。被抛弃，被背叛，你的世界里除了我，也就只剩你自己了，就连你为她空出来的那一个位置，也永远都不会有人帮你填上。’’

高景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高影的声音似是从他的心底发出，不绝如缕。

高景堪堪放下了手：‘‘我不明白……这个世界总瞧不起纯良，他们做了这么多难道就只是为了教会我们高低贵贱吗？没人在乎我想怎样，总是强调我该怎样，可我又能怎样……’’

高影：‘‘你渴望真相，渴望知晓为何世人总在经受苦难。但……你已经知道了……’’

时间回到几天前，A国外交部在位于C国境内的租界处举行了一场会议，而高景通过槐凯的帮助设法接触到了其中的一名A国政客，系统的力量倒是强大，高景毫不费力的就将他控制了。

高景：‘‘我想知道这个世界上权力最大的利益集团是什么，以及这个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是什么，为何而生，你现在能告诉我吗。’’

摇头。

高景微微皱眉：‘‘那要是我给你两天的时间，你能办到吗。’’

点头。

高影：‘‘……那么，请你拿着这个，如果情况不对，就按我说的做……’’

片刻的记忆断断续续，脑中场景转换，时间又来到了几天后，高景用警长的手机接收到了一条未知来信……

当今世界的阶级顶流是一个名为α（是阿尔法不是a）的组织，根据A国的情报可知，α组织掌握着A国上层社会的话语权，不管是国家排行还是价值评估，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也几乎都是他们为他们自己所制定的。

高景：‘‘底层的人一辈子都得为了活着而努力，上层的人只要活着就都得一辈子谋利，在这个世界里，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可那又怎样，在大部分人眼里，α究竟是敌人，还是目标……’’

高影：‘‘我想，已经够了吧。拿起那个系统，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受苦的……’’

高景：‘‘……世人不该歌颂苦难的……可是……我不能……’’

高影：‘‘何必如此，这一切应该都如我所料……’’

真理是这世间最纯洁无暇的颂歌，可它早已不复存在。来世的幸福抵不过现世的痛苦，我憎恨那创造出我们却又将我们晾在一旁的神明，哀叹那可悲愚钝的世人，厌恶这麻木无能的自我，看那一眼望的到头的狭隘未来，难以忘怀遗憾悔恨的过去，为什么？假如人生来就是为了受苦的，那还不如就叫我们……都去死呢……

不，人不该生来就卑贱困苦……

高个子男人举枪指向了高景的眉心，高景的嘴角抽动，在那一瞬间，高影与之重合。一旁拿着笔记本电脑的人这时正好站了起来……

只见高影刹那间消失，又出现在电脑旁，那人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却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高影以脊椎为支点，用变形向外伸展出三对羽翼，瞳孔化作血色，狞笑着看向面前的人。

那人正感诧异，突觉气氛不对，连忙把注意力从高影身上移开：

可以看见，在场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的身上都凭空出现多道血痕，无一例外的都被割开了喉咙……

一时间，痛苦的哀嚎声铺天盖地，扬起的血沫漫天飞舞。

高影那惨白的骨翼上沾满了血污，染上了腥红的色调，白骨间相互碰撞，发出了瘆人的‘‘咯吱’’声。

高影：‘‘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应该是间谍吧。’’他用带血的笑容对着那人说到。

那人明显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破了胆，脸色苍白地掏出枪就想要反击。高影自然不会让他如愿，控制着骨翼扇飞了他的手，高影本意是想打掉他手上的枪，可没控制好力度，不小心绞断了他的手指。

那人痛苦地惨叫一声然后倒向地面……不过那对高影来说都不重要了，他微笑着挑起那人的下巴，使用系统将其控制，问出了他想知道的东西后便把那个唯一的幸存者放走了……

高影：‘‘其实那个政客发来的消息根本就不重要，目的只是为了引出间谍，不过没想到两边的信息居然相符。’’高影此时已经站到了高景的身旁。

高景痴痴地望着他那似乎还沾着血的手：‘‘我没得选……对吗……’’

高影：‘‘如果你在犹豫这个的话，想想最近死在你手里的人，你迟早会落的同种下场，生命就是这么脆弱。人终有一死，活的璀璨才能死的绚烂。’’

高景：‘‘如今的我终于发现，无论我如何努力的去睁大我的双眼，我都已经无法再看清我眼前的东西了。’’

高影：‘‘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宁愿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也不愿去做一个独自在街头癫狂的疯子……’’

燃烧生命，化作烈火冲向天际，即使再遥不可及，也要挣扎着触碰到那深邃的夜，哪怕只有一瞬间，也要绽放出能与星光相媲美的花火，人固有一死，还望在最后能将死亡粉饰，唱响生命的讴歌……

高景蹲在阳台边，脸依旧埋在影子里，看不清表情：‘‘我没得选，对吧。’’

高影：‘‘是，你没得选……’’

此刻，蹲坐在地上的高景消失了，天台上只剩下了高影……

高影拿起成人礼当天拍的照片，凝视许久。照片中的自己早已被他用锐器划掉，此时的他不知是何种心情，拿起了手机……

‘‘清除，照片中所有人对于我的记忆……’’

系统中原本正好够对照片中所有人施加一次记忆抹除的能力槽瞬间清零。

高影放下手中的东西，换上了警长的手机。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这附近最高的一栋楼，此处正好可以看到远处的贸易大厦。

片刻后，贸易大厦的大屏幕亮了起来……

在世界的另一边，面对着台下的一众A国政要，以及许多随时警惕的安保人员，那名A国政客在经过重重安检后缓缓走上了演讲台……

‘‘接下来有请A国外交部发言人对此次访问C国进行最后的总结……’’

发言人张开了嘴，但一句话也没说，伸出了舌头……

（此处推荐歌手Within Temptation的歌曲：Mad World，在酷狗音乐可以找到，没别的意思，只是个人觉得好听，推荐一下，如有侵权，请联系作者，作者会删除侵权部分的内容。）

‘‘等一下……A国外交部发言人是在干什么？他舌头上的……是一颗眼球吗……’’

只见那发言人的舌头上托着一颗坏死的眼球，瞳孔正对着台下的众人……贸易大厦大屏幕上本播放着的新闻几乎是在瞬间就被主持人切断了。

高影控制不住的痴笑着，如法炮制的不断使用警长的系统，不过这次的作用是：‘‘清除眼前所有有效目标的所有记忆。’’

高影眼看警长系统上的能力槽清空，喃喃自语：‘‘看来效果不错。’’然后把警长的手机从九楼上撇了下去……

他一直以来都是隔着手套或者衣物触碰的警长的手机，并且有让警长的尸体触碰过自己的手机，此处使用警长的手机只是为了顺便将其销毁而已，毕竟这部手机已经被间谍监视了。

高影摊开手，弯下腰，朝面前的世界鞠躬，行了个礼，自说自话：‘‘好了该死的世界，接下来，该到我的回合了……’’

‘‘呼吸吧，就像你从未有过呼吸一样；感受吧，就像你未曾有过感觉一般。’’

启明星：善者扬其善，恶者隐其恶，是谓天下皆明善避恶，显恶者便为罪。然极众人之恶不为恶，甚寡人之善便不为善。如此虚伪，化恶为善常矣，是为人也。

（高景篇：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