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7

翌日。

冰裳一身疲乏地从榻上醒来，她挣扎了几番才勉强掀开困倦的眼皮，日光透过窗棂柔柔撒落在薄纱帐顶，看这个天色，怕是已经错过了早间议事。

冰裳暗暗咬牙，冥夜，你真是好样的。

等着吧！

身旁的人动了动，桑佑还在睡，那双手却紧紧扣着她的腰不放，他被这晨光搅了清梦索性侧身贴上冰裳的脖颈，整个人往她胸口拱了拱。

冰裳垂眸看着他安眠的模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在桑佑胸膛推了一把，怫然不悦：

叶冰裳“起来。”

桑佑不理，又贴了上来，嘴里嘟嘟囔囔道：

桑佑“再睡一会……”

冰裳眼眸一眯，恶向胆边生，直接一伸手将人推了下去。

桑佑“哎呦——”

片刻后，睡意散了大半的桑佑从床尾爬上来，满脸委屈地低声控诉：

桑佑“怎么这样，睡完就扔是吧？”

冰裳被这话刺得一个激灵，昨夜旖旎霎时间又浮现在脑海，红晕漫过耳廓，她强装镇定沉着一张脸从榻上起身。

桑佑忽然抓着她的宽袖将人扯了回去，自身后拥住她睡得毛茸茸的脑袋乖乖靠在她肩头，又往她掌心塞了什么。

冰裳垂眸一看，竟是她向冥夜求来的两片龙鳞。

桑佑“你去还给他，我不要他的东西，也不愿你受制于人。”

叶冰裳“你不是都已经炼化蚌壳了，怎么会？！”

冰裳惊诧，忍不住回头瞧他。

昨夜她能真切感觉到，桑佑没有说谎，他确实炼化了蚌壳。那蚌壳较之原来甚至更胜一筹，所以他才能灵力大增，伤口亦生出新的血肉焕然一新。

那为何冥夜的龙鳞又会在此处，他既没有用又是如何重塑的蚌壳？

桑佑垂下头亲昵地蹭蹭她泛红的耳尖，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桑佑“昨日我想你了，便偷偷溜出去找你，正好碰上你们族中长老，她人很好，给了我两片腾蛇的鳞片。”

族中长老？

冰裳蹙眉深思，这才想起前几日确实有位腾蛇族的长老说要来玉倾宫拜访她，莫不是正好让桑佑撞见了？

她隐约记得那人好像是父亲的师妹天玄真君。

冰裳依着从旁人那打听来的消息发问：

叶冰裳“你说的那位长老可是穿着一身紫衣，眼下有一颗泪痣，看人时总是笑眯眯的？”

桑佑“唔，我想想啊……她确实穿着一身紫衣，手里拿着管玉笛。至于长相，我没看清。冰裳，我可和冥夜不一样，不会多看别的女子一眼。”

冰裳却没理他的有意讨好，将身后那一直蹭啊蹭的脑袋推开，蹙眉紧紧盯着他：

叶冰裳“你到底答应了她什么？不许骗我。”

据她所知天玄真君可不是一副菩萨心肠，怎会直接将这世间至宝随手施舍给一个下界的小蚌精？

桑佑“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她向我要了五百颗珍珠。”

见瞒不住桑佑只好言明，眼看着冰裳眸中的忧色丝毫未减，他急急补了一句，

桑佑“没事的，我哭一哭就好了，才五百颗，很快的！”

冰裳一语不发，只静静望着他。

半晌，桑佑果然撑不住了，他恹恹开口：

桑佑“好吧，我说。她要的不是一般的珍珠，是要划开皮肉将异物埋于胸口、以我血肉孕育而成的血珍珠。不过你不要担心，这也不是很难。”

怎会不难？

光是如此听着就已让冰裳呼吸一窒，胸口处忽然变得酸涩难当。

叶冰裳“你为何不问问我？我本体也是腾蛇，你若是想要鳞片，我可以……”

桑佑“可我舍不得你疼。”

那些还未说出口的话尽数消散在桑佑真诚而炽烈的目光中，冰裳心里渐渐生出密密麻麻的疼，可一想到昨晚……

他以腾蛇之鳞重塑蚌壳，腾蛇美艳，又主蛊惑之事，也难怪昨夜他美得那般惑人。

冰裳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忆起池水中自己大脑混沌，跟个傻子一样被他引诱得完全失控。

好啊，你竟敢把蛊惑之术用在我身上。

她冲着桑佑展颜一笑。

叶冰裳“殿下，我看你的身体恢复得倒是不错，既如此，便离开玉倾宫回你的墨河去吧！”

*

将桑佑支走，正好方便她行事。

冰裳看着眼前女子逐渐灰败下去的神采，缓缓勾起唇角。

桑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留影珠内的景象：冥夜亲密地蹭了一下天欢的鼻尖，然后又替她整理吹乱的发带，二人如胶似漆，宛若一对神仙璧人。

是啊，他们本就是这上清神域人尽皆知的金童玉女，那她呢？她又算什么呢？

冥夜向来冷情冷性、从不与旁人亲近，桑酒以为她会是那个例外，她好不容易从一日一日的朝夕相对中窥得这一点隐晦爱意，可原来他竟对别的女子也是这般？

他明明知道天欢喜欢他！为何还要如此做！

桑酒面色惨白眸中含泪，紧紧攥住袖中拳头，觉得整个人仿佛又去弱水中走了一遭。

冰裳一挥袖打散留影珠中的景象，再开口时已换上了一副忧色难掩的神情：

叶冰裳“妹妹你……”

叶冰裳“唉，我也未曾想过，冥夜会如此。我与他青梅竹马一路扶持，见他英武不凡一人挑起三界安危，这般的男子，如何能让人不芳心暗许？”

冰裳叹了口气，道，

叶冰裳“从前我一心系在他身上，鬼迷心窍，对你做下许多错事，如今悔之晚矣。可我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留影珠内你也看到了，你哥哥当时也在场，可他怕你伤心，不愿告诉你。”

桑酒震惊地睁大双眸，一颗心更是沉了下去。

什么，他竟连哥哥在场都毫不顾忌？

她还未收敛好心神又听冰裳悠悠开口：

叶冰裳“我也不知他为何如此，只是此番举动，实在不妥。我如今与桑佑两心相许，便好心提醒你一句。如今想来，你我二人从前因他争风吃醋彼此猜忌，真是不值。”

说罢冰裳执起她的手将一物塞到了掌中，抿唇道：

叶冰裳“此物就托你拿给冥夜吧。告诉他，多谢他的好意。”

桑酒脸色一白，那物件她再熟悉不过，是冥夜的龙鳞。

*

冰裳挑拨完这对有情人后心情颇好，又想起桑佑为腾蛇鳞片所做的交换，于是改道去了流云台。

腾蛇一族的长老来上清神域多半暂住于此处，刚踏进院中就闻到一股袭人香气，桃花树下摆着摇椅，桌旁正煮着一炉茶，茶叶在水中沸了又沸也无人理睬，冰裳鼻端飘过浅浅酒香，她一抬头，正看见一袭紫衣躺在桃树枝杈间揣着酒壶闭目安眠的女子。

叶冰裳“天玄长老？”

冰裳轻轻唤她一声，那面善的女子睁开双眸含笑望着她：

天玄长老“是小天欢啊，已经长这么大了。我记得上次见你时，你还只到我膝盖呢，如今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了，要是你父亲还在……”

天玄长老“罢了罢了，不提这些。我与你父亲是师兄妹，不必如此见外，你便唤我一声姑母吧。”

天玄一扫眉宇间怅然之气，摆摆手从桃花枝上一跃而下。

冰裳乖乖叫了一声“姑母”，二人寒暄了一会才进入正题。

叶冰裳“姑母……我听闻桑佑、就是那日你于玉倾宫见到的小蚌精，他同你做了交换，以五百血珍珠换姑母的腾蛇鳞片，可是这血珍珠本就难结，过程更是苦不堪言……”

冰裳咬着下唇，面露忧色。

天玄长老“哦，你说这个啊，那不是我的鳞片，是我儿子的鳞。他于追缴魔神一战中殒命，其中一件遗物便是这腾蛇之鳞。”

天玄看着冰裳这幅模样，眼底闪过兴味，调侃道：

天玄长老“怎么，心疼了？”

天玄长老“你与那小妖是什么关系啊？小天欢。”

冰裳耳尖一热：

叶冰裳“此事也不瞒姑母，我确实有一点点喜欢他……”

天玄长老“只有一点点？”

天玄笑得开怀，冰裳双颊微红不知如何辩驳，却又听她道。

天玄长老“你有喜欢的人这是好事，小天欢也到了该与心爱之人两心相悦的年纪了。只是，他那般身份，养着玩玩倒是可以，要做你的圣君怕是不够格。”

冰裳敛起笑容，垂眼遮住眸中情绪。

叶冰裳“此事，我会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