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智园的周末总是来得格外惬意。这天清晨，灵伊刚睁开眼，就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属于锻造坊的特殊气息——那是炽热熔铁与冷却机油混合的味道，带着点烟火气，却让她觉得格外安心。

“爸爸今天要做新的机关轴，奶糖要不要去看看？”忠推门进来时，身上还带着晨露的微凉，他看着女儿揉着眼睛坐起来，眼底漾起柔和的光。

灵伊瞬间清醒了，小爪子一拍床沿：“要去！我要当爸爸的小学徒！”

她麻利地穿上灵锡准备好的小罩衣——那罩衣是用防火布料做的，袖口和裤脚都收紧了，免得被火星溅到。等她跑到锻造坊门口时，忠已经生好了熔炉，橘红色的火焰在炉膛里跳跃，将他的侧脸映照得格外明亮。

手宗的主锻造坊像个巨大的钢铁巨兽，穹顶悬挂着数不清的起重滑轮，墙壁上嵌着一排排挂钩，挂着大小不一的锤子、凿子、錾子，地面是磨得发亮的青钢石，角落里堆放着各种矿石和金属坯料，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金属粉尘，在阳光下闪烁如星。

“小学徒要先学规矩。”忠拿起一副小小的护目镜给她戴上，镜片是透明的水晶，能过滤掉熔炉的强光，“第一，不能靠近熔炉三米以内；第二，不许碰任何工具，除非爸爸允许；第三，仔细看，认真听，这是学徒最重要的本事。”

灵伊用力点头，把护目镜推到合适的位置，小脸蛋被镜片映得亮晶晶的：“记住啦！”

忠笑了笑，转身走向熔炉。他拿起一把长柄钳，夹起一块暗红色的铁坯，小心翼翼地送入炉膛。火焰“腾”地一下窜高，舔舐着铁坯，原本暗红色的表面渐渐泛起橘红，又转为亮白，最后竟透出一丝淡淡的青色——那是玄铁被烧至最佳锻造温度的标志。

“看好了，”忠的声音透过火焰的噼啪声传来，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玄铁性烈，需以‘柔劲’引之，方能去其糟粕，存其精华。”

他夹出烧得通红的铁坯，放在巨大的铁砧上。随着他一声低喝，手中的重锤落下，却不是猛砸，而是带着一种奇妙的节奏——“咚、咚咚、咚”，锤击声与他身上韵力流转的嗡鸣相和，竟形成了一段低沉有力的韵律。

灵伊看得眼睛都不眨了。她看到爸爸的手臂肌肉隆起，却不见丝毫僵硬，每一次挥锤都精准地落在铁坯的不同位置，那些粗糙的表面在锤下渐渐变得光滑，原本不规则的形状慢慢显露出轴类的轮廓。最神奇的是，随着锤击，铁坯上偶尔会溅出细小的火花，那些火花落地时，竟在空中留下淡淡的青色光痕，像极了爸爸额头上韵纹的颜色。

“这是手宗的‘锻韵’，”忠似乎察觉到她的好奇，一边挥锤一边解释，“用韵力引导锤法，让力量顺着金属的纹理走，既能省力，又能让金属更坚韧。”

灵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忍不住在身侧模仿着挥锤的动作，小嘴里还跟着“咚、咚咚”地念着节奏。

锻打片刻后，忠将铁坯浸入旁边的冷水桶里。“滋——”的一声，白雾蒸腾而起，伴随着金属冷却时特有的“咔咔”声。他拿起冷却后的铁坯，用手指拂过表面，原本亮白的金属已变成了深沉的青黑色，却泛着细腻的光泽。

“接下来是精磨。”他把铁坯固定在一个带有砂轮的架子上，脚踩踏板，砂轮转动起来，发出“呜呜”的声响。他用一把小锉刀，小心翼翼地打磨着铁坯的两端，时不时用卡尺量一量，神情专注得像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

灵伊踮着脚尖，努力想看清楚。忽然，她注意到铁砧旁边放着一把小小的锤子——那锤子比她的手掌大不了多少，锤头是银白色的，锤柄缠着防滑的布条，看起来格外精致。

“爸爸，那是给我的吗？”她指着小锤子，眼睛里满是期待。

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笑了：“那是前几天给你打的练习锤，本想等你再大些给你，既然看到了，就拿给你试试。”

他放下手里的活计，洗干净手，拿起小锤子走过来，蹲下身，握住灵伊的小手，帮她握住锤柄：“记住刚才的节奏，轻轻敲在这块废铁上。”

他从角落里捡起一块锈迹斑斑的废铁，放在一个小小的石砧上。灵伊握着小锤子，感觉手心有点出汗。她学着爸爸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刚才的“咚、咚咚”节奏，小心翼翼地挥下锤子。

“叮！”小锤子落在废铁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却歪到了一边。

灵伊有点泄气，小嘴巴撅了起来。

“没关系，”忠握着她的手，引导着她调整姿势，“手腕放松，力量从胳膊传到锤子，眼睛看准落点……对，就是这样。”

在爸爸的引导下，灵伊又挥了几下锤。虽然还是有些歪歪扭扭，但节奏渐渐找到了感觉，锤声也从“叮、叮”变成了“叮、叮叮”，带着点稚嫩的韵律感。

“真棒！”忠松开手，看着女儿自己尝试，眼底满是赞许，“比爸爸小时候第一次打铁强多了。”

灵伊受到鼓励，更起劲了，小锤子挥得有模有样。阳光透过锻造坊的天窗照下来，落在她认真的小脸上，落在她握着锤子的小手上，也落在不远处爸爸含笑的眼眸里。

不知过了多久，灵锡端着一小碟刚做好的奶糕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的丈夫站在熔炉旁，身上还带着劳作的热气，目光却温柔地追随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而他们的女儿，正握着一把小锤子，在石砧上敲打着属于她的第一段“锻韵”，小脸上沾着点灰，却笑得比炉膛里的火焰还要灿烂。

“歇会儿吧，尝尝妈妈做的奶糕。”灵锡把碟子放在旁边的工具台上。

灵伊放下小锤子，扑到妈妈身边，拿起一块奶糕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看着爸爸继续打磨那块机关轴，忽然觉得，手宗的和平，或许就藏在这样的日常里——是熔炉里跳跃的火焰，是锤与铁的交响，是父母温柔的目光，也是她握着小锤子时，心里涌动的那一点点、属于手宗的骄傲。

她偷偷拿起那块被自己敲得坑坑洼洼的废铁，小心翼翼地放进小口袋里。这是她作为“小学徒”的第一件“作品”，虽然不好看，却闪着比玄铁更珍贵的光。

锻造坊的锤声依旧，伴随着父女俩偶尔的对话，和熔炉里火焰的低吟，在这和平的午后，谱写出一段关于传承的、温暖的序曲。

第五章：锻造坊的小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