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寸心看着人消失在门口,长呼一口气,睡意袭来,慢慢睡去。
只是当梦境的一切汹涌席卷而来,叶寸心像一个溺亡的人大声呼喊,可是没有人听得见。
贯穿身子的子弹,爆炸席卷全身的灼痛,最后走马灯想多活一秒的希冀,痛的累的心如刀绞,仿佛重新从美好走向了破碎,而在最后……是她渴求已久的那个人。
于是叶寸心醒来,空气里寂静,只听见自己的冷喘,冷汗涔涔的失声尖叫划破一切,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手却抓皱被子,露出难看的褶皱。
那声尖叫大概惊醒了雷战,亦或是他一直没有睡着,几乎是下一秒病房门便被打开,雷战敏锐的察觉到叶寸心的惧怕以及看向他时下意识的杀意,但还是大步走过来。
借着月光倾洒,叶寸心不敢去碰他,害怕一碰就成空,迟疑的嘶哑着嗓子确认来人。
“雷战?”
无论是什么时候,她好像一直在失去。失去雷战,失去妈妈,失去爸爸,失去生命,失去雷念。
如同抓着救命稻草的眼神流转,雷战从没见过叶寸心如此脆弱的模样,一直骄傲明亮仰着下巴的姑娘何时变得如此像泡沫一样……一戳即破。
雷战僵硬的滚动了几下喉结,手伸向床边想要开灯,却被叶寸心一把抓住,忍着哭腔摇头,“别开灯……别看见我这幅样子。”
雷战挨近了些许,坐在床边,想要说些宽慰的句子,可安静半天后还是叹了口气,试探着拉她进怀里。
叶寸心埋首其中深深地抓住缺失已久的怀抱,自她义无反顾的接受那份任务开始,她便再也没拥有过了,怀里的清香淡淡,但这是她最怀念的味道。
是上下级也好,是战友也好,戴着有距离的面具推开他,却轻而易举的被一个拥抱击败,缴械投降。
眼泪吧嗒濡湿雷战白净衣衫,哭声喑哑,憋了太久的情绪藏在已经连不成的抽泣里。雷战摸摸她发顶哄,“别哭了,只是一场噩梦,已经过去了。”
叶寸心紧紧缩在雷战胸膛前,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
那些不是梦,她流过血,流过泪,雷战亦是。
“雷神,我做了个梦,这个梦很离奇,你听我讲。”
“好。”
“梦里,我重新来过,抓住了想要的一切,深爱的人,缺失的母爱,还有在黑暗日子里的依靠和支撑,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只是这么美好的一切,我还是没守住。”
雷战的胸膛贴在叶寸心脸颊边,心跳清晰可闻,叶寸心想要挣开,雷战的手臂却紧紧的箍着,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
“那个梦里,你的爱人是谁?”
叶寸心扬起头,充满泪的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雷战认真的神情,想不明白他的关注点怎么在这。难不成直截了当的说是你,可这是现实世界了,要是真这么说了,怕是战友都没得做了。
于是叶寸心心虚的移开眼睛,“他叫……何青山。”
雷战搂着叶寸心的手臂一僵,嘴角抽了一抽,“什么?”
“他……哎呀这有什么重要的,你就当他是路人甲路人乙之类的,反正是个梦。”
叶寸心觉得现在的气氛很尴尬,雷战明显是不信,甚至能从他的黑脸里窥到一丝……生气恼怒。
雷战盯着她看了好久,就在叶寸心想老老实实脱离怀抱清心寡欲接着睡觉的时候,雷战开口了。
“我也做了个梦。那个梦里完美的不像话,有年年、有战友,没有生死拼杀,只是平凡岁月,可是就是没有你,没有孩子的母亲,没有你看着年年长大。更可怕的是,那不是梦,那是我咬牙挺住的后半生。”
叶寸心脑子轰的一声炸掉了,血液极速冲进大脑,声声轰鸣,所有迷乱的一切也慢慢清晰。
为什么雷战给她天天换着花样做饭吃,为什么雷战一点不讶异自己的虚无梦境,为什么刚刚死死揪着她的梦里爱人不放,为什么他总是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现。
他和她一同背负这些苦难回来现实,他一直在等她明白,一直在等她真正的放下心结。
她太迟钝,没察觉他看向她时的柔情,与梦境里的雷战如出一辙,没察觉他抱住她时下意识轻拍安慰的小动作。
钢铁一般理智冷静,克制有礼的雷电突击队队长,对任何人都有一段距离,又怎么会单单对你各种关怀,对你百般呵护。
你是他的谁?
叶寸心颤了音,“你为什么不早说?”
雷战淡淡地笑了,“有什么好说的?”
叶寸心仰着脸,雷战心疼的给她拭去,再然后俯下身,轻颤着嘴唇吻在她眼眸处,叶寸心眼睫也轻颤,竟想躲闪。
等了许久的吻,大概是咸涩的。
“寸心。”
不是叶寸心,不是敌杀死,再也不是雷战与她相隔千里一般,再也不是她是旁观者,看着他和谭晓琳紧紧拥吻的炙热,再也不是他毫无波澜的喊着她的名字。
“我们已经错过了梦境里的后半生了,你还想接着错过吗。难不成……”雷战一顿,面容苦涩,“你非要眼睁睁看着我去娶别的女人才甘心?”
承认吧,叶寸心,从你义无反顾的选择拯救雷战的那天起,你就已经离不开他了。
看着他牵起另一个人的手相伴一生,看见他抱着自己的孩子满街晃悠,看见他和妻子白发苍苍,可与她无关。
她嫉妒的牙酸。
叶寸心一把搂的雷战更紧,甚至手臂发酸,“你再说一遍?这辈子我就缠着你了,你休想甩掉我!”
“你别扔下我我就谢天谢地了姑奶奶。”雷战苦笑,“答应我不去冒险,转头就去当卧底去,你本事真是大了。”
“……你懂个屁。”
雷战往叶寸心屁股一拍,“不准说脏话。还有,你爱的人怎么就成何青山了?”
“我要是那么说了,你还不被吓一跳?反正那条破龙当挡箭牌正好,我可不想碰一鼻子灰,看着你死着一张脸说我们只是战友。”
叶寸心气鼓鼓的埋怨着,说烦了还轻轻拍他胸脯两下,“什么都不跟我说,看着我不理你很好过吗!”
“还好。”雷战握着她一双白净小手,“就是不知道有些人大晚上总偷偷溜教官病房左看看右看看是干什……”
叶寸心嘴巴惊成个o型,急忙捂雷战嘴,“你都没睡?”
“我怎么睡的踏实?你晚上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怎么办?”
叶寸心哑口无言,张张嘴,摆烂一般老老实实瘫在雷战怀里,小手与他十指相扣。
已经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