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那些年(主陈应天何璐)

军绿色的外套有些微微被汗粘住，深绿丛林里密密麻麻飞了些不知名小虫，蛰的陈应天有些痒。

四四方方的屏幕终于兀自亮起，陈应天把耳机往深处塞了塞，有些黏腻的汗水划过又蒸发。

“首长，现在他好像对我起了疑心，派了一个新的人过来监视我，叫蜂鸟，是他收养的孤儿。”

谭副司令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这许多年，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陈应天所处境地之险，无论是私情还是公事，他终究不忍。

“既然如此，时刻做好撤离准备，一旦受到任何威胁，立刻撤回来。”

一个撤字，陈应天扪心自问，他确实心动了。

太多年太多年了，黑暗不见天的苟且偷生的日子他过够了，时间似乎对他判了极刑，在真实的时间里，他错过了许多，却找不到出口，在黑洞里徒劳打转。

这些年，雷神，老狐狸，阎王……

还有……她。

可要他怎么放弃，这辛苦经营的一切。

“首长，我现在不能撤。”

谭副司令有些怔忡，下意识的重复一遍，“不能撤？”

“这些年我好不容易打了进来，费尽心思让黑猫对我不再那么心存芥蒂，我不能这时候撤出来，一旦他们真的行动了，东海的安全我赌不起。”

“可黑猫已然起了疑心，你若一直待在那里，也不会再有内部情报了，此时撤出来也最安全，天狼，我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你出任何事！”

谭副司令下意识往前走一步，似乎陈应天就在眼前。

可他在守卫森严不可侵犯的国土，而陈应天在危机四伏四面环敌的雨林。

陈应天去的那年，年岁尚轻，那时满腔少年意气，如今回首，却早已满目沧桑。

最初的那几年他过得苦，黑猫从未信任过他，于是是个人便可随意欺辱，每次联系他时脸上总是有新添的疤，旧的刚结痂新的又横在了上面，谭副司令不止一次眼眶微热，陈应天还是撑着笑告诉他都是小伤算不得什么。

可饶是他身处副司令亦不能说什么。派去了那么多人，只有陈应天一人活了下来，其他人的死状凄惨，尸身上……甚至称不上尸身，吃人的恐怖组织，吐出的全是白骨，就那么随随便便被恐怖组织拿着塑料袋猖獗的扔到距离国境一寸的位置，连家都不让回。

一袋袋塑料袋，里面是鲜红的尸骨血肉，亦是一个个赤诚的忠魂。

“我早已经不只是我了！那么多人给我铺的路，我不能说走就走。留在这里我尚能和黑猫周旋，可一旦走了，就真的是睁眼瞎了。”

可陈应天面上却是苦笑，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想回家。

但也并非每个人都有他这样的好命。这许多人唯他独活，不是每个人能曾经拿到过黑猫的信任，过多的知晓他的秘密结局必然凄惨，陈应天几乎给自己缥缈的未来判了死刑。

谭副司令久久的未再说些什么，可他不能儿女情长太久。

“那好，你先继续保持。”

该停止通话了。陈应天心里却有些久久的希冀，脑海中挥散不去的那张脸，最终还是嗫嚅半晌开了口。

“首长……我能问你一件小事儿吗？”

谭副司令一时琢磨不透，便问何事如此。

“她……还好吗？”

陈应天几乎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利刃，这也导致黑猫一直明里暗里对他留有细若银针的怀疑，黑猫派去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女人，他却始终不曾留情，仿佛被抽了情丝一般。

这么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黑猫当然无法全心实意的去用。

陈应天在无数个夜晚对着那些女人感到深深地疲累，他一直严守的那根线，全是为了何璐。

其他人大多笑他和尚转世，是个素食主义者。

可陈应天其实是怕，若有朝一日他还能活着回去，他的阿璐会嫌弃他。

“她很好。”

谭副司令拿出一张她的照片，陈应天便把手机拿的近了些。

“她已经成为了火凤凰女子特战队的队长，这么些年，一直未婚。”

没有震天的动静，心里的那簇烟火却无端绽放。

隔着屏幕，陈应天触不到何璐的脸，那怀表里的照片早已经被他扔进无垠大海，他日夜思念，生怕哪一天人海茫茫，他找不到她了。

“她竟然也去当特种兵了……”

“她很优秀，等你回来，你们就可以并肩作战了。”

陈应天记得那年东海难得飘雪，何璐毛茸茸的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拉着他要去放烟花，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儿八经一起跨年，顶着寒风，何璐冻得鼻子红红，眼睛却晶莹的告诉他：

“将来不管你走了什么样的路，我也一定陪你走一遭。”

陈应天那时坚毅略青涩的面庞却只是笑，未曾真的将这番话放在心上。

那时不懂爱，如今却都痴痴守了这些年。

“天狼，需要告诉她吗？”

“可以吗？”

陈应天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当然，她已经是一名特战队的高级军官，有知道这件事来龙去脉的权利。”

让她知道，她会好过吧，她没爱错人，她爱的不是个卖国求荣的叛徒。

可这些话理应他来讲，最光荣的一瞬，陈应天想，他理应像个孩子求得她的奖赏。

“不……我要活着回去，亲口告诉她，她没爱错人。”

谭副司令先是一愣，随后却是欣慰的笑。

“既然如此，保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