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车缓缓驶出四方天地,后视镜里还映着雷战负手远眺的模样。
到城区很快。叶寸心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匆忙的往记忆里的家赶去,立在与记忆中并无二致的那座房子门口,叶寸心却迟迟犹豫,不敢踏步进门。
多少年了。老妈入狱后房子自然被充公,这所房子价格不菲位置绝佳,是东海市中心闹中取静之所在。可叶寸心扪心自问,现在立在上帝的视角,她是怎么看这房子的呢?
里面处处充满着她的快乐与充沛的母爱,角落里却也染着肮脏不堪的血污。
经不得细看,一看便千疮百孔,顷刻灰飞烟灭。
“……寸心?”
声音里带着些不可置信,以致声线颤抖,但声音是久违的温柔,或许是今夜蝉声惊扰,叶寸心有些听不真切。
“……寸心?你回来啦?”
上一辈子母亲跪在黑猫身边凄楚又无助的眼睁睁看着一切不可逆转,剩下余生在冰冷的监狱里苟且偷生,每每想到这,叶寸心几乎心如刀绞。
背负着太多太多,叶寸心几乎不敢回头。
“这孩子,怎么不理妈妈?”
高跟鞋与水泥地的碰撞声疙疙瘩瘩的传了过来。叶寸心的手被温暖包裹,然后,便是那张久违的脸,带着吃惊的笑,却又满是掩不掉的雀跃。
“……怎么哭啦?”
叶寸心惊觉自己的脸上何时扑簌落泪,那双温暖又带着木兰花香的手轻轻替她擦去。
“老妈……”
“诶。”
叶寸心蠕蠕唇,再也没有丝毫顾忌,“我想你了。”
假期不过七天,陪老妈腻歪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几个小时,叶寸心有点舍不得,但没办法,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叶寸心明明白白的看见,自己说出要去情人岛的时候,老妈的手一僵,问,是有男朋友了?
叶寸心猜不出老妈在想些什么,是心心念念的宝贝女儿即将迈入新征程的难舍,亦或是想到了和黑猫的那段罪孽的爱情。
想到这,叶寸心眸色一暗。
“若是有了,有机会就带来见见吧,妈妈也想看看。”
“什么呀!”
于是叶寸心孩子气般嘟嘟唇,“其实我的情人——是我的战友们。”
“啊……是你的战友啊?”
张海燕舒展了眉眼带笑,“那没问题,跟经理讲讲就是了,只是……你真的没在部队碰见什么人啊?你想想呀,你今年十八了,再过几年总是要交男朋友的呀……”
“停停停,老妈,我要走了,已经十一点了—— ”
叶寸心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急急忙忙的收拾行李,拿走买好的新手机,当然又给张海燕一个大大的熊抱与亲吻,然后叫司机给她送去机场。
情人岛的风景一如既往的美,老妈远程给叶寸心她们配备了观景极好的敞篷车。路上踩着白线蹦跶的麻雀惊翅而起,正值暮色四垂,海风缱绻,叶寸心带着个小草帽倚在敞篷车旁喝着椰汁,看着海面上其他人开着游艇肆意张扬的样子,面上也不自觉的舒展开。
直等到海浪回潮,沿岸礁石被一次次的冲刷方停。
叶寸心思忖着那帮恐怖团伙到达酒店的时间,细细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和行动,虽然明知结局,但她还是想做的万无一失一点。
叶寸心不想任何人失去什么,孩子不要失去妈妈,丈夫不要失去妻子。
只是落日余晖,这样的情景最容易想起往事。往事依稀,那时她因着雷战的指令苦苦的在酒店外围等候,只记得酒店那时的境况危险,那时她第一次直面死亡,却也第一次知道何为失去。雷战仓皇出逃时脸上畅快的笑意,终于在叶寸心的泪眼中和谭晓琳的那张脸紧密贴合上去。
是啊,上辈子情人岛之后,她与雷战已经是不同风景不同人。
那这次呢。
叶寸心不自觉的微攥掌心,质问自己,却又有些麻木的放开。
她早已经不奢望与他并肩,只希求他此生平安。
如果路上碰见个美女,任谁都会打过眼去小心撇上一眼再快速收回来。但若是一队美女,倒是不同风景了,当然,有些人是例外的。
叶寸心领着其他人办着登记入住,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朝门口留了个心,按照既定轨迹,那伙人很快便来了,外表其貌不扬的老式面包车停在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如此反差,叶寸心暗悔自己那年竟不曾注意。
为首那人一身精致手工西装,看起来甚是彬彬有礼,儒雅温和,身后的那一帮人也是个顶个的身高条顺。叶寸心正愁怎么近身,田果却已经先暗暗的叫了一声。
“我去——这么多帅哥!”
这下是碰了开关了,唐笑笑也回头,一惊,“嚯,还真是个顶个的帅哥!”
叶寸心心里暗暗吐槽自家姐妹们的肤浅,面上却随着附和几句帅哥,有意撺掇田果故意上前去要联系方式。
“啊?我一个人怎么好意思啊?”
“切,这有什么的啊?我陪你!”
叶寸心不由分说的拉着田果上前,面上是人畜无害的笑。她长得好看,十足十的冷艳美人,不笑的时候最是清冷倔强,但若一笑,便是寒冰融化,有一股子灵动出挑的味道,却不媚俗。
一般人见如此美人一笑必会分神半晌,谁料面前一伙人倒个个目不斜视,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们,田果心大无谓,上去便亲昵的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那人反应迅速的扯过田果手腕,厉声问道:“干什么!”
脚边不知碰到了什么,田果倒吸一口冷气,训练这么久的骨子里的不服输和好强也就激发了出来,正要出手叶寸心却把手搭在那男人左手之上。
“有话好好说,如此这般对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姐妹儿未免也太没绅士风度了吧?”
那男人有些迟疑,视线投向身边的西装男。
是野狗。
野狗看样子已经暗暗注视半晌了,细碎的打量落在叶寸心眼里,而野狗眼眸深不见底,一潭死水。
“放开她。”
野狗发话,把手放到身前略一鞠躬,似是十分歉意的说道:“手下人不懂事,还请小姐见谅。”
“你们都什么人啊!姐姐我不过是看他皮囊好看想要个联系方式,这倒好了还跟我动起手来了!”
险些被田果的孩童般的稚语逗笑。叶寸心并未对野狗抱有任何幻想,一个杀胚能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情?
不过叶寸心知道野狗的心思之缜密,万不可先打草惊蛇,不被他怀疑她们的身份是第一要务,叶寸心扯下田果的手,看样子十分好说话的摆摆手,“无妨,也是我们先冒犯了。”
谭晓琳和何璐对上视线,微微一皱眉。
强行拖拉硬拽的把气鼓鼓的田果拉回来,回到房间却还是忍不住的嘀咕不停,叶寸心强忍聒噪,只是默默问可否觉得碰到的物什有什么不一样?
田果一愣,有些呆呆的回很是冷硬的物什,倒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
谭晓琳环抱双臂,问,“敌杀死,你觉得是有什么不对劲?”
叶寸心停顿片刻,眼神坚定着环视一圈。
“是枪,据我观察,都是先进货。”
刹那寂静,叶寸心接着补充,“他们是恐怖组织,有备而来。为首的那个人便是头,手上有刚添的刀伤,这是夏天,他却穿着一身合体西服内搭高领衫,脖子露出一小截伤痕,就是为了遮那个的。至于那个和田果起冲突的男人——”
叶寸心喝口水润润嗓子,“且不说他的块头之大,就说他被田果碰到一下的应激反应,那是国外雇佣兵特有的反应。”
谭晓琳有些质疑,“不会有例外吗?”
“当然会。但我只能说是猜测。”
何璐细细斟酌,面上是浓重的愁色。时间尚早,距离行动还有时间,叶寸心无意加重她们的心里负担,状似无意的拍拍手试图击碎被她这一席话震慑到了的姐妹们,告诉她们还不一定呢,有的是时间去观察。
于是借洗澡之口旋了门出去。只是并非三楼,而是去了六楼,悄悄潜去印象中那个赵云明的房间,她并没选择进去如实相告,这种级别的人怎会轻信一个这般青稚面孔的姑娘,叶寸心只是写了一纸条塞了进去,至于能不能信、信任程度有多深,在真正被绑架那天赵云明自会去选择。
叶寸心给自己暗开玩笑,若是她如实相告,会不会被绑去精神病院?
房间里是早已准备好的几部手机,早已经构建好的局域网,完整的酒店内部图,以及外围埋伏点和排雷点,叶寸心准备好后终于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