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叶寸心偷偷的起身,仲夏夜微凉,悄悄合门,微微掰掰头活动活动筋骨便跑了出去。
只是今夜的闭门造车似乎要按下暂停键了。门外不远的木柱子上,斜斜的依靠着一个姑娘,微仰着头,月光下的那张脸布满了泪痕。
叶寸心从没见过这样的何璐,记忆里的她,永远的理智与清醒,家长般的明事理通大体,可似乎一夜之间,她就沧桑了许多。
叶寸心走过去。
何璐恍惚回神,匆忙的胡乱擦去泪痕,僵硬的扯起一个微笑,只是笑的远比哭难看。
叶寸心一刹那明白,发生了什么。
彼时的叶寸心曾想过,能被何璐在多坎坷的环境下都朝思暮想的那个人能有多么优秀,直到陈应天在破旧工厂出现在她们面前,与何璐如出一辙又互补紧密的细致与体贴,足够让何璐沦陷半生。
在上辈子她踩到那颗炸弹后,泪眼婆娑中,叶寸心看见陈应天下意识紧紧的把何璐藏在身后,拉着她跑出那片死亡地。
战火中紧紧牵着不放的两双手。叶寸心不得不承认,她那时羡慕的发狂。
如果有人可以牵起她的手,生死不放。
可或许再来多少次,都只是如果。
叶寸心多想告诉何璐,别伤心,别放弃,你爱的人从不曾背叛他用生命守护的信仰。虽然此时的他仍在黑夜中踟蹰独行,但请相信,纵使漫长漆黑,他也会踏过山海,回到你身边。
叶寸心并没有开口去问何璐掉眼泪的缘由,只是慢慢的倚在她身边,欣赏晴朗明亮的夏夜。
何璐清晰的知道,叶寸心在等,而她,也愿意告诉她一些什么。直觉告诉她,叶寸心可以是一昧解药,来拯救她此时如坠深渊的绝望。
语调平淡,不带起伏的解释完事情的经过,只是有时鼻音浓重,因为哭过止不住的抽泣,都让这离奇的故事填上绝望的味道。
爱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日日夜夜的守候,却被人冰冷的宣告,你爱的不过是个人人唾弃,卖国求荣的叛徒。
叶寸心平静的听完这个故事,心里却苦涩的一颤。
“他不可能是叛徒,我不信。”
故事的结尾,何璐麻木的补上这句。
“我不曾见过他,但我相信我们火凤凰的队长,不会看错人。”
叶寸心投来带着希冀的目光,何璐一震,不可思议的问道:“你相信他?”
“为什么不信?再说了,我不是信他,而是信你。”
“信我?”何璐有些自嘲的弯起唇角,“连我都不知道,我是要信自己和他,还是信赤裸裸的现实。”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从头到尾的再来过一遍故事的经过。”
叶寸心简单的打了个响指,清清嗓子,声音清灵的讲下去。
“在一个平常不过的一天,他突然消失了踪迹,你苦苦寻找,却再也没有他的音讯,可是你仔细想想,除了背叛这种可能,你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呢?
“我来提供一种假设,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想一想,如果你被恐怖组织绑架或者落入陷阱,在这种境地里,你真的会想去联系他,让他和你一同背负痛苦吗?”
叶寸心一大段逻辑清晰有理有据的话语砸来,何璐被赵局的话语禁锢僵持住的头脑开始想像另外看似荒谬的可能。
这种情景下,若是她……她怎么会告诉陈应天这些,何璐宁愿选择独自面对前路苦难,粗暴的把他推开,宁愿他一无所知的独活,也不要去选择永远背负她的死凄凉的活着。
如许执着,如许决绝也无情,何璐想,她一定会选择滴水不漏的让陈应天忘记她,让他一身轻松的踏进新生活。
似乎一下子如释重负,何璐静静地顺着叶寸心的话慢慢的、细细的去想,叶寸心悄悄地用手半揽住何璐,让虚浮的她有个依靠。
“既然爱他,就义无反顾一点,相信他,何尝不是相信自己?现在还没有百分百确定,只要还有一丝机会,就不该放弃。”
叶寸心不是好奇八卦的性格,但她愿意陪这个要出生入死一生的战友一同面对久久停留心上的凄惶不安。
何璐没有再开口,却心照不宣的挑破了什么。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对陈应天的丑陋猜疑即将接踵而至,何璐无意再去辩驳与阻拦,与无关人等做些口舌之争。
陈应天,我不想用旁人的心去揣度判断你的种种,不管以后别人怎么说,天花乱坠,真真假假,都与她何璐无关。
思及此,何璐有些按捺不住,近乎癫狂的笑出声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又一次决堤。
天地一片混沌,只剩一颗真心。叶寸心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微微眼热,粲然想落泪。
角落处,雷战探究的眼神停留在叶寸心的身上,不知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