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书生（12）

人的一生，不总是幸运且平稳的。

沉浸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结束的美梦里，闵玥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日子尽可能安然自在地过下去。

如果期限再长一点，那当然最好了。

但往往这种时候，意外总会先一步到来。

*

新婚之日后，转眼又过去两个月。

现下正是早春时节。

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同时，偶感不适的闵玥也被御医诊出了喜脉。

“大人……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瞥见鬼王忽变的脸色，闵玥将手移向腹部，慢慢收起同他分享的欢悦，不安地问道。

被问及的鬼王沉默一瞬，复而扬起笑容。

“不，我只是有些惊讶。”

“这孩子来得太快了，我好像还没做好准备。”

或者说，他从未做过准备。

吸血鬼的繁衍，从来都是以血将人转化为同类。

而非人类那般靠母体孕育子嗣，怀胎十月，一朝分娩。

所以，第一次感受到吸血鬼与人类相结合的血脉的气息，鬼王才难免失态。

除此之外。

流传至今的关于吸血鬼的谶语里，有着能杀死吸血鬼的秘策。

其中一条便是母系——鬼的后人（女性）。

意思是：人和吸血鬼生下的孩子拥有杀掉吸血鬼的能力。

起初，鬼王觉得这条秘策实乃无稽之谈。

毕竟在他之前，从未出现过吸血鬼爱上人类的例子，更遑论混杂二者血脉的子嗣了。

谁曾想，那句谶言此刻在自己身上应验了一半。

还有另一半在于守护鬼和王的意志。

若谶言为真，待三者皆全，或许便是“鬼”消亡之时。

鬼王自然不想落得如此下场。

但看到少女对腹中胎儿的期盼与爱护，他也着实下不了手去杀死自己的骨肉，伤了爱人的心。

一时犹豫，命运已定。

鬼王不知闵玥是否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努力装成关怀孩子的慈父，只偶尔垂眸露出两分凝重。

他不仅是在担心着未来，也在担心着少女以人身孕育“鬼之子”的艰辛。

就这样。

岁月如流，光阴似箭。

随着腹中胎儿长大，闵玥的身子也越发重了。

有鬼王照顾，她的一应吃穿用度堪比世宗大王，可面色却不受控制地一日接一日地苍白下去，很是反常。

如今再瞧，人已经完全没了当初的鲜活生气。

宛若冬日的花，在严寒酷雪中渐渐枯萎。

拥着少女瘦弱的身躯，鬼王不止一次生出了要撕碎那个孩子的念头，但杀气往往刚溢出一丝半点儿，少女便会轻轻牵着他的手，让他和腹中踢动小脚的孩子打招呼。

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父女之情什么的，鬼王不清楚能不能提前培养出来。

他只知道，那一瞬间，自己的确没那么想杀她了。

再对上少女温柔如水的双眼，杀气更是退得一干二净。

‘既然玥喜欢，便暂且留着她吧。’

至于以后……

只要这孩子别再让少女难受，不分走少女的视线，不和自己反着来，多养一个也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