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梦见一座江湖

题记——

七岁那年，抓住那只蝉，以为能抓住夏天。

17岁那年，吻过她的脸，就以为和她能永远。

————至每个已经选择了自己人生的我们。

夜晚的晚风总是吹的萧瑟，带走树上一片片的枯叶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吹在脸上也吹进心里，让人感到无比的安静。

至少此刻陈星的心里是平静的。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发丝拂过脸庞。黯淡无光的眸子盯着下方的霓虹。五彩斑斓的城市灯光映进少年的眼里却激不起丝毫光亮。

疲惫的身体靠在一旁的围栏上，身旁是一堆空荡荡的酒瓶。从有些微红的脸庞上可以看得出少年已经有些醉意朦胧，可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里无比清醒。

从口袋里取出烟盒，叼一根在嘴上。

点燃………

漆黑的夜色映出那一点火光，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随着一口烟雾从肺里吐出，少年的思绪好像也陷入了回忆。

他叫陈星，18岁。今天正是他18岁生日。没有蜡烛，没有蛋糕。也没有阖家欢乐的亲人为他庆生。

14岁，他喜欢上班里的一个女孩儿。女孩儿并不漂亮，甚至比大多数女孩儿还略黑些。但在他心里，女孩儿的一颦一笑都仿佛烙印在他心里，成为世间最美的绝景。他不知在角落偷偷看了她多少次，终于他鼓起勇气向女孩儿表白。让他没想到的是女孩儿答应了。恰逢那天周末，他激动的一整晚都没有睡着觉。仿佛如人们所说，心里有只鹿在砰砰乱撞。他恨不得马上就飞到女孩儿身边，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终于等到周一，他用自己的早餐钱，甚至加上平常自己攒下来的一些，为女孩儿买了一袋丰盛的早餐。里面甚至夹带了一些自己平常都舍不得吃的东西，他满心欢喜，早早的来到学校。偷偷把早餐放在女孩儿的桌箱里。只为了看到女孩儿打开早餐的那一刻，脸上浮现如花般的笑容，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女孩儿。他觉得那一刻是那么的漫长，终于到了吃早餐的时候，从室外回来的他还没来得及坐在凳子上，女孩儿便提着早餐来到了他的身边。没有如期望般的欣喜与感谢，也没有女孩儿脸上浮现的笑容，有的只是冰冷。

“东西你拿回去吧，那天我只是一时兴起。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女孩儿将早餐如垃圾般扔在他的眼前，便转身走了。仅仅一句话，就像刀子般扎在他的心上。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来得及问上一句为什么，女孩儿便已经走远了。留给他的只有那一道冰冷的背影。那一刻他觉得他离那道背影是如此的远。

刚刚萌芽的青春爱恋还没发芽就已经枯萎了。之后女孩儿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他有无数次想过开口挽留女孩儿。心中不知早已排练了多少次的话语。当看见女孩儿望向自己冰冷的眼神到嘴边的话也就默默闭嘴了。

从此两人再也没了交集。

他第二次心动还是在那所学校，是一个同校的女孩儿，只不过这次幸运的是他是被追的那一个。他从没有见过女孩儿一面，但女孩儿却对他了如指掌，他的名字，他的年龄。他的生日甚至他的住址，女孩儿都能准确无误的说出来，起初这让他欣喜若狂。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除了自己家人外，这种被人上心的感觉了。但他还是婉拒了这个女孩儿，

原因吗，他自己也不明白。也许是还没有从上一段失败的感情中走出来罢。女孩儿却没有放弃，一直通过手机陪在他的身边。但女孩儿每天晚上却能说出他白天在学校内发生的所有事。这让他有些烦恼。在这之前，他已经无数次询问过女孩儿的身份以及其他。但女孩儿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告诉他，所以他的女孩儿一无所知，加上平常的聊天中时不时会聊的暧昧还有自己平常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的那种感觉。这让他难以接受。为此他和女孩儿很多次吵架。所以他想约女孩儿出来将一切都说清楚。不出意外女孩儿又拒绝了，他和女孩儿吵了最后一次架。女孩儿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过后陈星就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是不是对女孩儿太过分了，后悔好不容易有一个对自己这样好的女孩儿自己又给推开了。

他恨，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答应女孩儿。所以他费尽心思，千方百计的又拿到了女孩儿的联系方式。这次他说出口了，他组织自己毕生所学的言语来挽留女孩儿。

可女孩儿拒绝了。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新的男友，以后不要来打扰她。当初自己对女孩儿的推三阻四，现在女孩儿还给了他。最后女孩儿送给了他一句话“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现在的你，只让我觉得恶心。”随即挂断了电话。只留下机械的嘟……嘟……声和愣住的自己。

同年，父母感情破裂。母亲离他而去，临走时和自己大吵一架。将所有的过错归于他身上。至今他还记得那句“如果没有你，我和你爸也不会成现在这样………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东西？………你走！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以后再也不是你妈。”他对当时的场景仍记忆犹新，好像就在眼前历历在目。当初最亲爱的母亲，此刻拿着平常自己犯错而专门为他拧的鞭子抽在自己身上。也许是觉得不过瘾，母亲将鞭子扔在了一旁。陈星觉得或许母亲回心转意了，慢慢放下护在头上早已被打的麻木的双臂。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两个响亮的巴掌和脸上的红肿，随后又是一顿拳脚相加。又或许是打累了，母亲将电话打给了自己的姥姥，姥姥家离这儿并不远，不出十分钟姥姥就来了。老太太前脚刚踏进门，就看到陈星忍痛紧紧攥着的双手。不问青红皂白就对他一顿斥责“你要干什么！爪子攥成那样你是要打你妈吗？你个混账！”他不知道怎样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止不住的泪水早已打湿他的脸颊，模糊了双眼。随即起身向门外走去。昔日的母亲见状一把夺起案板上的菜刀，菜刀指着自己，离自己眼睛不过一指的距离。“你走！走了我就再没你这样的儿子！”他没有停下，身后两人的斥责他早已听不清。

他走出了那扇门，而所谓的母亲也走出了他心里的那扇门。从此了无音信。

直至今天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句短信。以往温柔贤惠的良母好像从他的世界消失了一般。

那年他初三，15岁。

同年，他没有考上高中。

母亲走后，父亲将自己仅剩的父爱全部如水般浇灌给了他，费尽心思托人让他去了职校。

第一学期，因为自己很冷淡懦弱的性格被人欺负。他做到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成为了那帮混混的人肉沙袋。

第二学期，陪伴自己16年的爷爷奶奶去世。多年前温柔和睦的一家现在只剩下了他与父亲二人。在爷爷奶奶的葬礼上，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冷漠麻木充斥着他整个人的身体。随之而来的是如绝堤般的泪水泉涌而出。

他抱着父亲，抱着他身边仅剩的亲人。如哭诉般说着“………我…我再也没爷爷奶奶了……”那天的眼泪好像永远也流不完，止也止不住。看着自己哭红了的眼，父亲只是强忍着泪水抱着他。如儿时般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后背。

回到学校，他好像变得更加冰冷，更加麻木。本是如骄阳般的年纪，但在他的眼中好像看不到丝毫生气，丝毫光亮。不出意外，混混们又来‘关照’这个不惹人讨喜的家伙。

这次，他还手了。他抄起水房中的拖把踩成两段。如机械般一下一下又一下抡在混混们的身上。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与混混的惨叫，如审讯灯光般落在他的身上。却没有激起自己心中丝毫波澜。

那一刻他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平静，平静到让人发怵胆寒。

从那之后，他能感觉到周围人看他的目光与之前截然不同。

从那之后，他成为了班上最大的混混。

从那之后，他的桌箱总有许多塞不下的零食、香烟以及情书。但这些东西没有唤起他脸上丝毫的笑容。

从那之后他染上了烟瘾，好像心里的苦痛与酸楚能随着肺里的烟一起吐出。

那年他刚满17岁。

喜欢的人，养育他的人，以及至亲的人。接踵离他而去痛苦与今后不知该往哪儿走的迷茫路途，让他彻夜难眠。

他走出了职校，放弃了学习，踏入了社会。

因为年纪还小，很多工作都不要他。这一年里。他发过传单，洗过碗，当过服务员。这是他的17岁。

直至今天，父亲病倒了。或是爷爷奶奶的离世、或是半辈子的辛劳奔波，压垮了这个男人的脊梁。压垮了陈星心中那个高大威猛的身影。

看着病床上的父亲，

看着父亲脸上如刀刻般再也消逝不去的褶皱。

看着父亲因为上夜班熬的如泡般大的眼袋。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没用。从爷爷奶奶去世后，眼泪在他的脸上今天第二次流下。

下午3点，他拿到了父亲的病危通知书——＜重度三级高血压＞通俗来讲，劳累过度。

他打了殡葬服务的电话，将父亲带回了老家。

他用一年来所有攒下的钱，买了一副棺材，将父亲与爷爷奶奶葬在了一起。

希望有两老人的陪伴，父亲不会寂寞吧。

他身上已经没有钱在为父亲办葬礼了，他一个人处理了所有事情，

坐在坟前，陪着爷爷奶奶与父亲说了好久的话

“……你…你怎么就…不等等我呢？

现在你们都走了，留……留下我一个人。我今后……赚钱给谁花呀？

我…再怎么努力，努力……给谁看呀？”

他还是没忍住，说着说着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他陪家人坐到了傍晚，扶着旁边的树，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夕阳留下的那一抹光亮，照在他的身上。但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只留下了那一道落寞的背影。

从远处看，也许有些孤单。

寒冷的夜风又一股吹来，扑在脸上。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看着手上已经快要燃尽的烟，他猛吸了一口，又狠狠的吐出来。好像要将心中的所有郁气也吐出来。

起身，他抬头望着夜空，星星好像比前阵又亮了些。

不知是不是幻觉，他感觉自己与星星好像又近了一些。

低头，感受着脚下冰冷的高楼，一步步向前。

最后看了一眼脚下乱花渐欲迷人眼的霓虹。

一跃而下………

凌冽急促的风刮在他的脸上，让他感觉到疼。

失重感让他的眼球开始充血，视线逐渐模糊。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好像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这一刻让他感到无比的放松，过往的种种在他脑海中浮现，好像那些事就发生在昨天。

他想起一句话。

——时间不是解药。它更像是麻药。

麻痹你的神经，麻木你胸膛里的那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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