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心

方知冉内心庆幸自己还好没戴新眼镜。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嘴边最薄的一处已经干透了。

身上的西装已经被黄泥侵染，根本不剩干净的地方。“你！”气在心里，脸上封了一层冷霜，说话声音反而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寒冷的箭。

她摊手，然后嗤之以鼻地说道：“怎么着？因为我没死觉得惊讶了？我真该谢谢你把我尸体扔在没人在院子里，要是一开始就被带回去，我不能被你们搞得死无全尸吗？”

“你够了！”他脸上露出怒目相向的神色，一蹦一跳哆嗦着嘴唇。“现在你就是死人！”

对方一愣。抬手在他脸色轻轻划了一下，突然语气平和，变得温柔。“吓到你了？”

方知冉又怒。“装什么善良！你记好了，你是被我杀的。现在你不杀我，之后我们总有一个要死的！。”

她愣了，这一次很久没有说话。

最终大脑里闪过的一丝念想化成现实，她弯腰，低头，双眼紧闭，两人额头紧紧相抵。“方知冉，我们都不会死的。”

人皆慕强，该低头的总是弱者。可她不是，方知冉感受到了燃烧的熊熊烈火正一步步靠近他。她身上有独一份的锋芒。

这个秋天，阳光黯淡无光，树叶萎黄凋零，一切都显得如此凄凉颓废。

而冬天的清晨，凝结成一片的白雪漫满大地，极致的静谧和冷寂。

“你为何不杀了我呢？”他动了动唇，清淡雅致的产音里，带了一丝无奈。

她曾以稚嫩的声音伏在他肩上，讲时光飞逝，飞雪融融。“你什么时候再来？”

他回答说：“等迎来下一个雪天的时候。”

月华影转，冷莹莹一片。如星河，如碎玉。 酝酿了一冬的初雪，终究还是落了。她自嘲般的假笑，像一只丢不掉的面具。

可她又怎么不知道，自己哪里等得起这场雪。我所在的白月亮故乡，12年也不曾见过晶莹雪花。

“方知冉啊方知冉，你不愧是心理师，夺人之心而不自知都能这么厉害。”

妈妈说得很对，人总是要有梦想，这东西平平无奇，又闪闪发光。在白月亮疗养院的那些日子，黄姨会问：“柔柔，你有梦想吗？”

她心里早就有了一个答案。

我曾经热爱生命，热爱我的母亲，热爱身边的人，热爱故乡。现在也热爱我的职业。但相比这一切的总合，我更热爱你。

他的脸上神色复杂，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许久之后，终于恢复了常态。对方早已离开了。

等他去到尸体那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屋里，副队长在挨训，童温大嚷的声音整个楼道都听得见，方知冉推门，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沾的泥，摘下眼镜。

其余人几乎同时沉默了。

“方知冉！”

他也微微一怔，神色温柔。“队长何事？”

“你去哪了？”致命一问。还不等人回答，队长怒火中烧。“你知不知道大家很担心你？假如你又像当年陈聿那样突然失踪怎么办？”

他咧开嘴角，满不在乎。“放心，如果有人绑我，我会立刻自杀，不给对方一点机会。”他可不是陈聿。

队长头疼，不知道又怎么惹他了。“方知冉，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你从来不是喜怒无常的人，最近几天你的态度不大对，我希望你在工作上不要出现差错。”只希望他能听进去。

方知冉对望她的眼睛，震惊的神色一闪而过。笑着叹了口气。“童队长还是有话直说吧，我能看出来，你不就是想问我怎么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吗？”

“……”

“心理师的职业素养告诉我做一个决定不需要良知，情感用事才会出现差错。请你放心，我不容差错出现。”